李大夫的媳妇张氏忙道:“村长,我家的情况你也知道,钱都被死老头子买草药嚯嚯光了,真一个铜板都拿不出来了。”
唐广丰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宽慰道:“你放心吧,这钱我是不会交的,更不会丢下哪一家单独走,无论咋样,咱们都一块走!”
众人闻言心中稍定,这一路走来啥大风大浪没见过,路被挡了而已,大不了绕路呗!反正又不急这一天两天。
旁边一老汉听见他们的对话,不住摇头,“你们想得太简单了,路哪是这么容易绕的?这附近群山连绵,走错一条道要多赶半月路,熬都能把人熬死!”
唐广丰心凉了半截,“你的意思这路咱们非过不可了?”
“差不多,有其他办法的话,大家早就走了,也不会挤在这儿大眼瞪小眼了。”
“坏菜了,这下咋办?”唐广丰慌了,愁眉苦脸地看向村里人,一时间没了主意。
老汉往队伍里瞟几眼,淡定地拄着柺道:“你们应该还有点家底吧?想办法把凑了银子过去呗!”
唐广丰也回过头来瞥他几眼,见他孤身一人,又身为长物,忍不住发问:“老哥,你是咋回事?咋就你一个啊?”
老汉扯扯衣角,一脸坦然,“这不很明显吗?我没钱,过不了关卡,被丢下来啦!像我这样的老头老太还有很多,你看,那边、那边……到处都是。”
众人根据他的指示四处扫了一圈,果不其然,路边或躺或坐了许多老人病号,他们麻木地看着一批批新人到来,干瘦如枯树皮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整个人像一潭死水。
等死,这群人在等死。
意识到这一点,众人慌乱起来。
内心脆弱的田氏呜呜咽咽抹起眼泪,“早知道有这一出,我还不如死村里算了,那时候死了也不用受这么多罪了,呜呜……”
贺婶子最烦她这做派,回怼道:“其实你现在死也不晚,撞树撞石头,随便选,死了我们还少一个负担,去吧,别跟大家客气。”
“姓贺的,你咋这么恶毒?人家心里正难受,你不安慰就算了,怎么还火上浇油呢?”田氏气得眼泪都没擦,袖子一撸,要跟她干架。
唐广丰扯了她一把,烦躁地抓抓头发,一不小心力气大了,差点揪一撮下来,“你们俩能不能消停会儿,让我好好想想该怎么办。”
两人倒也识趣,村长一发话就不做声了。
这时沉默已久的鱼鲛鲛站出来道:“那群人如此猖狂,官府的人不管吗?”
老汉讳莫如深地摇摇头,“不管,听说这帮人来大半个月了,官府要想管早管了,怎么会耽误到现在?”
“官府不管,绕路不通,又拿不出银子,那不就只剩最后一条路了?”
鱼鲛鲛丢下句话,默默转身拿起放在架子车上的新武器——一柄半米长的大砍刀,眉眼间一片冷意。
老汉见状倒吸一口气,“年轻人,快停止你危险的想法!我在这儿待了五天,亲眼目睹了六批人想硬闯,结果没一个人闯过去……全被那群人砍死啦!”
鱼鲛鲛没接话,手起刀落,咔,一个大野果被砍成两半,汁水四溅。
她拿起其中一半递给那老汉,“吃点果子润润嗓子,听你声音都哑了。”
老汉愣了一下,随即湿润了眼眶,沉默地接过野果闷头啃了起来,眼泪混着果汁一同滑到嗓子眼,蜜一样甜,一直甜到了心里。
鱼鲛鲛把剩下一半野果分成两半,推到了两小只面前,随后用布条抹去刀刃上鲜红的果汁,对身后众人道:“你们先在这里等着,我过去看看什么情况。”
唐广丰望着她气势汹汹的模样,不放心地追在后面喊:“咕咕,千万别冲动啊,有啥情况咱们可以商量,不能贸然动手!
实在憋不住了回来打叔,叔给你当出气筒,绝对不还手的那种!”
鱼鲛鲛哭笑不得:“老唐叔,你放心吧,我还没傻到那种程度。”
排在队伍末尾时只觉得前面黑压压的一片,人很多,往前走了一段才发现……人比想象得还要多,摩肩接踵,连落脚的地方都快找不到了。
更令人窒息的是味儿太冲了。
汗臭味、口臭味、大脚丫子味……各种酸臭味混在一起,熏得人眼睛疼。
鱼鲛鲛一手捂鼻子,一手揉眼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挤到了最前面。
原本两米多宽的道路被那群缺德玩意儿挖了个大坑,中间留了个仅能通行一人的狭窄小道。
坑前坑后整整齐齐站了两排黑脸大汉,不远处的大石块上还坐了一群,总共应该有百十人。
这配置,一般的逃荒队伍还真干不过。
鱼鲛鲛躲在人群中观望了一阵,最终发现了二流子的头目——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
别人都或蹲着或站着,就他搞了把椅子跟门神似的坐在小道后头,右手抱着个大椰子,左手握着佛珠,嘴里念念有词,看着像是在诵经。
鱼鲛鲛笑了,这人真是个旷世奇才。
一边干着缺德冒烟的坏事,一边念着普渡众生的经文,咋滴,这是要把菩萨送走啊?
旁边一年轻人也注意到他自欺欺人的行为,斜着眼讽刺道:“黑心王八蛋,做了这种事,念一万遍经都没用,等着吧,早晚要遭报应!”
头目拨动佛珠的动作一顿,睁开眼睛,犀利的目光直直向年轻人扫来,“小兔崽子,你刚才说什么?”
那人本是随口抱怨一句,哪里想到他耳朵这么好使,居然听见了,当即被吓得手脚发软,噗通跪下了。
好在他反应够快,片刻的惊慌后哆哆嗦嗦挤出一串吉祥话:“老爷……我说您面相富贵,以后定能长命百岁,福运满堂。”
但头目直接忽略了他的马屁,冷哼一声道:“老子建了三座观音庙,日日烧香拜佛、诵经祈福,攒下功德无数,怎么会遭报应?
倒是你小子,嘴巴挺会说……来人,把他的舌头拔了,门牙掰了!”
两名大汉提刀冲来,年轻人白着张脸瘫在地上,彻底吓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