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为了你那个书童?”皇帝蹙眉,显然不是很认同。
却没想范婉摇头:“西北将乱,朝廷对西北把控不稳,我此去当稳定人心,至于砚台之死,已是次要,叛军余孽如今就在西北,我虽已经出家,可俗家姓名到底姓谢,谢氏一族当由我亲手覆灭。”
这话一出,皇帝果然怔住。
范婉叹息一声:“陛下,你可信我?”
“信!”皇帝想也不想的回答:“爱卿与朕,从未有过隐瞒,朕与爱卿,自然也是万般信任并无怀疑,你我虽为君臣,实则于朕而言,你更似朕之挚友,若朕连你这个挚友也不信任的话,朕还能信谁呢?”
虽然知道皇帝的嘴都是骗人的鬼,但这会儿范婉确实挺高兴的。
她忍不住的勾了勾唇,对皇帝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这是这么多年来的第一次。
皇帝不知为何,心底也跟着一松,压在肩膀上的千斤重担也仿佛瞬间消失了一般,紧跟着笑了起来,二人这一对视,颇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既然陛下信我,那我便给陛下几句谏言,此话出我的口,入陛下的耳,再不能有第三人知晓。”
皇帝愣了一下,下意识的朝内侍大监看了一眼。
内侍大监十分识趣的招呼着所有人走出门外,将内室留给范婉与皇帝。
“此去西北,我不打算回来了。”
人才出去,范婉就丢下一个大雷,皇帝一听顿时急了,刚想说话,就被范婉拦住了话头:“陛下且听我说完。”
皇帝只好闭嘴继续听。
“我此去西北,是为平定西北局势,路秉章忠心与否暂且不知,此去西北,若路秉章忠心一如从前,我与路秉章也算同窗,届时我的话他也能听进一二,若他有了反叛之意,我去了,他也不敢轻举妄动,我知陛下对西北雄心,但也知陛下的难处,所以我打算去西北修建天王塔,一边传教,一边行镇守之责。”
至于他凭什么觉得以一人之力就能镇守西北,那就是他的本事了。
这一点不需要范婉说,皇帝心知肚明。
对于西北的布局,是从先帝就开始的,路秉章的家人死的冤枉不冤枉?肯定是冤枉的,但功高震主也是真的,路老将军死后将近二十年,西北军居然还只认路家人,就可见一般。
先帝虽然在家事上糊涂,在国事上却不糊涂。
他在临死前办了路家,为的就是能够消磨路家的势力,却又放走了路秉章,为的就是留给皇帝施恩。
可先帝没想到的是,路家的势力并不如他想象的那般,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消失,反而叫那群西北军愈发的抱团,皇帝愈发难以插手。
此时范婉坦白,算是把这件事放到了台面上来。
好在皇帝在范婉面前从来不知道‘难堪’二字怎么写,某种意义上来说,两个人达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君臣和睦的状态。
“既如此,朕再拦着,便是朕的不是了。”
最终皇帝还是点头同意了,哪怕心底再多的不愿。
此时此刻,君臣二人才仿佛真的交了心。
范婉临走前给皇帝留下几句忠告:“……世家强而朝廷弱,根本在于朝中为官者大多为世家中人,世家子弟自少时起边读书明理,若陛下当真想要打破世家对朝堂的垄断,不该只寄希望于勋贵,勋贵绵延数代,便是又一个世家,陛下当叫天下孩童如同世家子嗣一般,读书,明理,考试,入朝堂。”
“再来就是,我这一去,三皇子与梁王世子便无人教导,望陛下再择名师,还有便是,若陛下不嫌弃,每年可送他们去药圣宫中住一段时间。”
说起三皇子,范婉的眼神温柔了些许:“虽无师徒缘分,可在我的心里,三皇子已经与我的弟子无异,道家讲究修身养性,想必去住一段时日,对三皇子的心性当愈发平和稳重。”
三皇子目前来说,是皇帝唯一的嫡子,他自然是看重的。
作为先帝嫡子,皇帝最知道最嫡子的苦。
哪怕如今他有十几个儿子,在他心里,三皇子也是不同的。
“还有便是,如今不少官员乃是各大世家举孝廉为官,并非我小人之心,只因我的生父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并无才干,却因出身不同,得以为官,所以陛下当对各大官员加以考评。”
这话算是真心话了。
皇帝连连点头,显然也听进了心里。
范婉又交代了几句,便打算离去。
皇帝下意识的追了几步,到底有些不甘心:“给朕一个准信,爱卿多久能回朝?”
“十年。”
范婉扔下两个字,就在夜幕中渐行渐远,最终彻底消失在皇帝的视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