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婉并不知道谢大郎心底对自己已经到了怨愤难当的地步。
她这会儿也处于暴怒的边缘。
墨痕回来了, 还带回来了砚台的尸体。
作为亲手送上西北战场的两个书童,范婉早已做好了他们战死沙场的心理准备,可纵然如此, 当真的听到砚台的死讯时, 还是不可避免的怒火中烧,尤其, 砚台不是死在了战场上,而是死在了内斗上。
而且, 迄今为止, 连凶手是谁,路秉章都没给出一个说法来。
苏宝珠传来的消息中,墨痕跪在神像前痛哭流涕的样子, 范婉仿佛亲眼看见了一般。
【砚台如今停灵后山的春晓亭,你要回来送他最后一程么?】
明明只是冷冰冰的一行字, 可范婉还是从中看见了苏宝珠的伤怀。
作为曾经在凤凰山相处过一段时间的人,苏宝珠知道,范婉将砚台和墨痕当成了自己人,此时此刻,也真心实意的为砚台感到伤心。
【回。】
只单单的回了一个字, 苏宝珠便已知范婉的心情了。
关掉系统聊天框, 范婉去找皇帝辞行, 皇帝自然挽留, 可这一次, 范婉却是铁了心的要出宫,为此,他将十六公主给带来了:“……此去数日,公主再留在我那里已经不合适了, 且公主如今身体康健,也是时候送回凤栖宫皇后身边。”
十六公主如今正是可爱的时候,被奶娘抱着,听见范婉的声音就忍不住的望着范婉,显然对这个天天出现在眼前的人十分的熟悉。
见皇帝默认,奶娘便抱着十六公主走到了皇帝的身后。
十六公主原本正对着范婉笑呢,此时也仿佛感觉到了不对劲,嘴一撇,一泡眼泪就含在了眼里,张开两只小爪子,一手推着乳娘的脸,一手朝着范婉的方向使劲的够着,那小手还一抓一合的,显然,是期待范婉来抱她。
可惜范婉是个狠心的人。
在皇帝艰难点了头后,便郎心似铁的扭头快步离去,只剩下十六公主一脸震惊的看着范婉渐行渐远的背影,仿佛依旧不能接受自己被丢下。
那一日,紫宸殿里传来了一阵快要掀翻屋顶的嚎哭声,差点没把皇帝的思绪给吓没了。
哪怕皇帝日日见到这个十六女,此时他也只能摆摆手,叫人将十六公主抱回凤栖宫去,既然国师回了药圣宫,孩子们就各找各妈吧。
范婉离了宫,速度极快的回了药圣宫。
一路上都不言不语。
等回了药圣宫,墨痕跪在她面前痛哭流涕,而棺木里,早已腐化面目全非的尸首,依旧清晰可见的尸首分离,范婉到底忍不住的闭了闭眼,不忍再看。
沉默的让人封了棺,范婉换上药圣宫制式校服,可以说第一次如此虔诚的诵经,然后做了场法事,而那些暂停上课,过来参加葬礼的孩子,一个个的也感受到了观主的郑重,这会儿也十分安静的排着队,然后一个接着一个的走上前去,为砚台送上一朵小白花。
而那个叫张乙的‘孝子’,范婉做主,让墨痕正式收他做了弟子,日后,就是药圣宫中的居士了。
另一边皇帝也拿到了西北的情报。
这些年对西北军的入侵由明转暗,从未停止过,所以他的这份情报也算得上第一手资料,在看见军医砚台身首异处,死在自己的房间里,到现在都没能找到凶手时,皇帝顿时拧紧了眉,意识到国师的异样来源于何处。
尤其在得知那个身首异处之人的棺椁与前两日已经进了药圣宫。
可国师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这宫里不比外边,国师又是惯不爱与人打交道的,这几日,除却去提水拿菜的粗使,那院子可没人出过门,就连几个孩子的身边人,也是没人出来的。
国师的消息来源成谜,这也加深了皇帝对范婉的‘预言’的信任。
西北要乱了啊。
皇帝居然不觉得意外,许是从路秉章回归那日起,他就有了这样的预感。
砚台下葬,成为药圣宫里供奉的第一个牌位,他虽然没有成亲,更无儿无女,但药圣宫徒子徒孙众多,还有个大孝子‘张乙’,日日香火不断,估计到了地府也是比较富裕的那一类人,尤其范婉还剪了不少纸钱,每逢初一就叫人喊着砚台的名字给他烧纸钱,倒是叫来上香的人感到十分意外,然后就被那些负责烧纸的小童子你一言,我一语的科普了一番,很快,山下的老百姓也开始效仿,也算是祭祀文化的一种升华吧,只不过,如今的纸还不算普及,老百姓们想要纸钱,还只能到药圣宫来购买。
于是,苏宝珠果断贡献了造纸的方法,尤其这纸用来烧,没什么技术含量,倒是给药圣宫找了个进项。
范婉是一个深夜从药圣宫回来的,她对皇帝向来坦白,她到紫宸宫的时候,紫宸宫已经落了锁,皇帝还在熬夜批折子,听到范婉来了,赶紧叫内侍大监开了锁,放了人进来。
范婉身上穿着一件极为简朴的布衣,手腕和脚踝处束起,像极了当初去运送粮草时的模样。
早从张比迁口中听说范婉运送粮草的神迹。
此时皇帝瞬间就明白了范婉的想法。
“你想去西北?”
范婉点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