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川，你的动作……有些大了。”这一次，道祖是真的没了玩笑的心思，原本还想着就此罢手，剩下的棋局上见真章，可这个名为白川的儒生，好像并没有那安心下棋的意思？

放开了一座青木关，提前接引大世的到来，虽说是有些麻烦，可也是让原本有可能成为一潭死水的人世间重新活过来的机缘，因此白川破坏了三教在青木关多年的布局，三教也没有多少想要个说法的意思，毕竟大家都有好处，谁又真想去给自己找份不痛快呢？

白川站在光阴的另外一片岸上，手中轻捻着一枚随手拾来的石子，把玩了一会儿后，又随手投进了光阴长河之中，原本缓缓流淌的河水因为那一颗石子的缘故，一下子溅起了朵朵涟漪。

云巅之人的随手动作，往往就能改变一个人的一生，白川此举，多多少少是有些逾矩了……

可当众人看着那枚石子落到了一个懵懂少年的脑袋上时，却又不再多说什么，好像这些得道成仙的修士，往往都喜欢和过去的自己过不去？

“事到如今，道祖前辈您自然是能直接翻脸，用您那不似云巅仙人的仙人境界，来一巴掌拍死小老头我，不过人世间接下来就得做好剩余七大雄关的气运倒灌的准备……也不知道，那时的人世间是否会比如今的人世间要好上几分？”白川面上笑着，浑然不觉四周杀机起伏。

不止是道祖一人如此模样，就连佛陀也不再是笑呵呵的和蔼模样，身后佛光显现，看似祥和，却又蕴藏着无边的杀机，至圣先师这边虽然很愿意相信眼前这位出身亚圣文脉，后来又叛出亚圣文脉的儒生，可对方的言语若和行动相符的话，恐怕自己这位在文庙空坐多年的圣人，也不得不做出清理门户之事。

这家伙，倒也真敢说……楚衔烛眼观鼻，鼻观心，自家师父真没说错，这种事情，好像还真不能瞎掺和？不过自己如今能站在这里，想必自己就是真后悔了，也没地方吃后悔药去。

且看如今的人世间，气运早已被山上的，山下的修士瓜分的差不多了，各大宗门坐拥不知道多少万里的名山大川，攫取大片大片的山水气运却仍旧不知足，时常向文庙哭诉自家山头人口太多，地盘太小，那群凡人，没什么修为，还占据了那么大一片土地，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这种言论，文庙往往一年的时间里就能收到类似几百条，他们当真是缺少那三两块土地吗？

无非是看儒家护着一群凡人，实在是不顺眼，就只能用这种言论来恶心一下文庙里的圣人，贤人。

要是让他们知晓白川一死，便是能得到七大关的气运倒灌，估计从今往后，白川就别想走出文庙……这些年文庙的手段太过温和，已经快让一群山上的修士忘记曾经那个从腥风血雨里崛起的儒家的模样了。

当然，这都还只算是小事，真正的大事是那么多的气运倒灌，未来必定是一场群雄并起的大世，这本来应该是场好事……可试想一番，平日里作威作福的地痞流氓都能成为名震一方的大修士，生活在阴暗角落里的耗子成了气候，当真还愿意服从文庙本就不多的些许规矩？当真不会再弄出一个或者两个章凤仙？

类似于道祖，佛陀这样的云巅修士自然是能随意修改人心，让作恶的小混混弃恶扬善，让臭水沟里面的耗子们也能变得心向正途……可这般行径，和那昔日神明又有何分别？出发点，与结果皆是好的，那就是真的无错了吗？

“……”道祖看着白川，忍不住思考，亚圣这么些年教学生就教出来这么个玩意儿出来？拿人世间的未来作赌注，赌他道祖会不会就此收手……赌的很漂亮，合道人世间的道祖，第一次收了手。

不过道祖也不觉得有什么亏损，一个飞升境的白川，是如何避开了道祖的视线直接布局青木关，又是如何解开了青木关那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的禁制，还有那来自雀笼山的神光，扶摇关的雷霆……

种种疑问，即便是道祖这类寡淡的性子，也是对白川此人有了几分兴趣。

真杀了对方，搞不好还会顺了他的意思……白川此人，对于自己的性命一事，似乎看得并不算多重，可若是涉及到他的学生呢？

原本还想着大人打架，不关小孩子什么事，可既然你白川一而再，再而三地坏规矩，那也就别怪我这个道祖心狠手辣了：“你这学生，应该是要入世的吧？想必他也是你棋局中的一枚棋子吧？”

“让他入世可以……”道祖声音不大，却是让白川收敛了笑意，看这架势，似乎还有下文？

“不过我会抹去他曾经留在人世间的一切信息，他只会是以一个青木关的修士进入人世间，而并非你白川的学生，也不是什么你精心策划的少年圣人，他只会是他。”道祖言语落定，也没急着让白川给个答复，或者说，他并不需要白川给个答复。

眼下的这个条件，说苛刻也不算苛刻，毕竟魏遥和人世间的因果，其实也就那么一个稀里糊涂传入人世间的少年圣人名头，要说宽松的话，那也未必宽松，至少魏遥进入人世间以后，白川原本安排好的诸多谋划就直接落了空，魏遥本人，其实更加难以接受。

风雪中，有位被风雪白了头发的少年放声大笑：“学生一切皆听先生吩咐！”

见白川沉默，佛陀也缓缓开口说道：“灵山的要求不多，只是希望这少年十年之内能去灵山坐一坐，让灵山尽一尽地主之谊。”

儒家这边，至圣先师同样缓缓开口说道：“儒家规矩，魏遥自封心湖十载……往后不得以儒家弟子身份行走人世间。”

这番言论，看似对魏遥有些苛刻，好似封印了魏遥的最后一道底牌，同时也剥夺了魏遥的靠山……可仔细想一想，好像也说不上如何苛刻，且不说魏遥心湖之中的那个少年自己一个人呆了多少年岁，单单是那“自封”一事就足够耐人寻味，如今的魏遥只是区区濯尘境界，而他心湖之中的那位少年显然已到圣人境界，自封？真的封得住吗？再说儒家弟子的身份一事……魏遥本人都还不知道吧？

诸多谨小慎微之处的条件，一时间竟然说不上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