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往周栩寸口脉上摸，她知道林北生在探自己真气。

真气用到这个份儿上，再往下走只能是个全面枯竭的正反馈，周栩越来越虚，林北生再渡也只是杯水车薪，还连累了他自己。

周栩向后一靠，眼睛阖起来。

她倒不是很担心生命安全，之前就算普通人闯进来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有些懊恼，在人家的地盘上，水土不服正常，却也不至于狼狈成这样——有些没见识过的东西阻碍了她的视线。

周栩想着。

在国内的时候，不论她大小任务，自己做也好，有同事也罢，再怎么说也有周雩时时牵挂着，从没有过这样孤身奋战的时候。

她在家的时候横着走，一出门，却发现自己离独当一面还是差了太远。

意识一点点抽离。

“周栩，”林北生拍了拍她，“别睡。”

“走不动了，哥，”周栩的声音变得黏黏糊糊，“来来来，咱一起睡一觉，醒了就躺操场上了。”

林北生无语。

“这样，”周栩拽了一下他的袖子，又指指自己脑门“照这来一下，就像我让你说英文的时候那样的力度就差不多——我感觉都不用你打了，我自己都快睡着了。”

疲惫感往上爬，昏沉一点点漾上来。

和阴天上课一定要打瞌睡一个道理。周栩意识飘忽，恍惚之间想到的竟然是——不知道林北生这常年睡不好的人在这环境里面能不能褪黑素倍速分泌，给他作息调得正常一点。

林北生因为她没道理的话微扬了下嘴角，“周栩。”

到了现在周栩也想明白了，大概是幻术之类的东西。

只是可惜从前没接触过，能掌握幻术的厉鬼少之又少，真遇见了周雩也不会叫周栩往前冲。当初备考斩鬼师执照的时候，周栩倒是背过的几个破解幻术的法门，可惜荒废日久早就饭吃了。

实践出真知，此言不虚。

周栩自我反省，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今天阴沟里翻了船，回去一定恶补。

若在真气充盛时，凭着蛮力也不是没有破开的可能，只是现在……周栩和林北生相互消耗，半斤八两，谁也不比谁好过，还是不冒险为好。

看到鬼打墙时她就轻敌了，以为这小鬼只会做点简单手脚，谁知道这厮竟有摆弄如此大幻场的本事。

晴天白日的，周栩和林北生的血统又都很纯粹，属于那种一般小鬼闻到味儿就该退避三舍的危险分子——这得是多强大一灵魂啊……

林北生再叫不醒周栩。

他叹了口气。

真像她说的那样昏睡过去吗？等着这个鬼玩弄腻味了，再将人送到外面？林北生不允许，他怎么能处在如此被动的局面中？

林北生看了一眼身侧的周栩。

她的肌肤在林北生手里，就像是要化掉那么细腻柔软。

她呼吸的声音很轻，一下下撞击进了林北生的脑海里。

她身上温暖的气息是这么熟悉——孙女士十分不讲究地将周栩安排到了他的卧室。反正林北生也长久不住在家中。

林北生很少遇见类似的困境，现在走投无路，却被她撞上了。

叫人怎么能相信呢？

到现在，他们相识也不到三天而已。

有白头如新，倾盖如故。

都是轮回中人，谁知道千百年前有什么纠葛。

林北生将姑娘的头轻手靠在墙上。

起身褪下外套，掖盖住她的肩膀。

把她的刀放在她的右手边，是微微一动就能攥在手中的好地方。

藏锋出鞘，手掌破开，汩汩鲜血涌出，又在他手掌中托出火焰来。

就在他面前，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一道漆黑的楼道，消防楼梯蔓延向下，看不到尽头。

林北生执火前行，再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