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衫中年人喃喃了片刻,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脸色大变!连忙对周围的军士们挥了挥手,朝着唐月轻恭敬的躬身拱手说道:“小人眼拙,竟不识都尉真容,实在该死。都尉尽可带钟姑娘离去,小人绝不阻拦。只是小人也是职责所在,还望都尉切莫失信。”
围拢的军士立刻散向两旁,唐月轻看了看这中年人,疑惑的问道:“你知道我?”
“回都尉的话,小人父亲是蒲相府管家,都尉对相府的恩情,我们一直谨记在心,没想到今日能有机会为都尉效力,小人荣幸之至。”
蒲家的下人啊……
“放心吧,我说到做到。”
说罢,唐月轻就拉着脑袋早已空白的钟晚暮踏上台阶,出了教坊司的院门。
看到唐月轻二人离去后,一个军士疑惑的上前问道:“朱大人,那是何人?你竟然不惜坏了规矩也要行他方便?”
长衫中年人背起一只手,捋着胡须说道:“你只需知道,就算我们所有人一起上,也拦不住他就行了。”
出了教坊司,一贯知书达礼的钟晚暮也难免流露出一股兴奋的神色,整个人也看起来活泼了许多,她难掩激动的向唐月轻问道:“唐公子,你究竟是什么人?刚才那人可是教坊司的司正,我看他听了你的名字之后变得好客气啊!”
唐月轻拉着钟晚暮的手,一前一后的晃悠着漫步在道路上,不免得意的说道:“被我的魅力所折服的人太多了,他只是沧海一粟罢了。”
钟晚暮抿起嘴,无语的笑着看向一旁,二人就这样一路走出了教坊司所在的坊间,直奔景陵城最繁华的夫子庙而去。
也许是忘记了,也许是选择性忘记了,二人谁都没有松开牵在一起的手。
钟晚暮忘记了自己的境遇,仿佛自己还是以前那个无忧无虑的天真女孩,今天只是普通的出门逛街。她开心的拿起街边的缨丝饰品,看了看又放下;快步走到一个卖布匹的摊子前,伸手翻了翻,摸了摸;又走进一家卖金银玉镯的店铺,这里看看,那里瞧瞧。
华灯初上,街头卖声叫嚷,红光映霄汉,贩夫走卒奔忙,人间烟火场。
高台雕窗,烟花遗落深巷,银辉入潮溪,深闺朱阁锁香,倚栏眺首望。
唐月轻一直跟在她的身后,原本轻松的心情也没来由的有点沉重。比起白天那个谨慎守礼、小心翼翼、违心侍奉他的教坊司囚徒,眼前的人儿,才是真正的钟晚暮吧?
要不,替她赎个身?
好,就这么决定了,明天就狐假虎威,拿着代清给的令牌去刑部侍郎或者尚书家逛逛,想必如此简单的一件小事,他们应该不会为难自己。
如果他们为难自己,哼哼~
正在唐月轻陪着钟晚暮观看首饰镯子时,从门外进来了几个丫鬟仆人,一个棕衣小厮上前对唐月轻和其他几位顾客说道:“杜御史千金驾临,平民速速离去。”
店里的顾客们听了,纷纷放下东西,低着头匆匆走了出去,钟晚暮很异常的躲在唐月轻身后,拉着他便低着头往外走。
唐月轻心里疑惑,却也只当是她胆小,怕见到官员家眷,便也跟着一起出了店铺。
二人下了台阶,迎面碰到一名青衫男子,手拿折扇好不风流,正在单手扶着马车上的一位富贵小姐下车。
见到此人,钟晚暮像是被定住一般,立在原地不动弹了。
那青衫男子将那富贵小姐扶下车,满眼温柔的替她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发丝后,二人恩爱的朝店铺门口走来。
可是,当他们看到钟晚暮后,脸色双双一变。
男子眼神躲闪,硬着头皮出口问道:“你不是在教坊司么?”
钟晚暮呆呆的看着眼前这男子,又看向那位富贵小姐,仿佛被雷轰了一般,身形不稳,一阵踉跄。
唐月轻眼疾手快,伸手搂住她的腰,她才没有倒在地上。
那富贵小姐则是一副冷漠的脸色:“相公,见到故人,不上去寒暄几句,岂不是失礼?”
男子赶忙笑着说道:“娘子说什么呢,一个犯官之后,我与她有什么好说的。”
唐月轻疑惑的看了看眼前这两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傻缺,又看了看轻咬嘴唇泪眼婆娑的钟晚暮,大概也能联想到一些什么了。
钟晚暮无力的扶着唐月轻说道:“我们走。”
唐月轻点点头,刚要抬脚,那富贵女子却出口说道:“站住~”
嗯?又有嫌命长的?
“我记得,你应当在教坊司才对吧?怎么出现在大街上的?是从教坊司偷跑了出来吧?”
富贵小姐在男子的搀扶下走到钟晚暮面前,见她不答话,又皱着眉头看向唐月轻。
“我知道了,狐媚不改,有人为你赎身了?这位公子,你可知她是什么人?”
唐月轻眯起眼睛,笑着问道:“这我还真不知道,你给我说说呗。”
富贵小姐绕着二人转圈,上下打量着说道:“她爹可是题反诗影射当今太后的罪臣,公子赎了她,就是为自己惹了祸灾,我奉劝公子一句,还是将她送回她该去的地方才是。”
唐月轻歪着头,灯笼投下的光照射在他的脸上,看不出悲喜。
“不知小姐是什么人,跟她是旧识吗?”
钟晚暮揪着唐月轻的衣服说道:“别说了,我们走。”
“我啊?我是御史杜绝之女,我爹爹与她那犯父本是同僚,她那犯父宴请我爹爹,席间醉酒题了反诗,家父何其忠义,怎能容忍有人如此放肆?便将反诗抄录了,向太后揭发检举,弹劾朝堂,这才将逆贼一家下狱的。”
“那你爹可真够绝的。”
女子听了唐月轻的话,面色不喜道:“你别不识好歹,我是怕你色欲熏心,着了她的道,这狐媚子平日里装得清高,骨子里贱着呢!”
钟晚暮将头埋在唐月轻怀里,双手捂住耳朵,不住的摇头,眼看着快要到崩溃的边缘了。
唐月轻一只手搂着她的杨柳腰,一只手拍着她的肩膀轻轻安慰,看向那富贵小姐,语气轻松的说道:“那怎么办呢?我家里穷,娶不起媳妇,平日里都是蹭左邻右舍的,好不容易在教坊司寻到这么一个天仙般的美人儿,怎么舍得丢了呢!”
听了这话,青衫男子和富贵小姐俱是一愣,怀中的钟晚暮也听的一时惹笑,情绪冲淡了不少。
富贵小姐寒起脸说道:“揣着明白装糊涂是吧?我爹爹是御史,负责监察百官,你若是不将她送还教坊司,执意要将逆贼之女赎出,恐怕少不得同党之嫌!”
唐月轻摇头说道:“别说你爹是御史,他就是吃屎也没用,因为我不是京城的官。”
“放肆!哪里来的逆贼同党?竟然敢辱骂朝廷命官!相公,你还在等什么?还不快去衙门报官,捉拿反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