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勃喜欢这些人称呼他为“郎君”。虽然他们这些“贱役”在外边那些贵人眼中,跟臭虫没什么两样。可在这大牢里,他就是天!
“嗯。”一条人命换来的只是一个鼻音,他抿了一口酒,讥讽道,“一境清净,牢内连年无囚。嗤!”
这是吏部对晋阳前任县令的考评。至于怎么来的?谁都明白!
“嗯?”他看到年轻狱卒依旧站在那里,不由的皱起了眉头,现在的年轻人越发没有规矩了。
“郎君,过山堂那边的人来了。”年轻人额头冒汗,声音小的只有自己能听到。
然后他就吃惊的看到张勃扔掉杯子,踩着酒菜跑出去了,连呵斥他一声都没顾得上。
“瞎子?你……”张勃一见来人,脸色变了。
是龚瞎子。
自从一年前,传出龚瞎子被任不平处理的消息后,他就没见过此人,没想到还活着。
“郎君,瞎子还活着。”龚瞎子一贯的嚣张没了,抱了抱拳,笑的极其和善。
张勃有些意外的瞥了他一眼,一边思忖他的心思,一边不咸不淡的说道,“我与过山堂素无往来,你……”
龚瞎子不等他说完,便从怀中掏出一物,递了过去。
是一个巴掌大的刀鞘,很普通的样子,大概是年代久远了,边角处有了不少破损。
张勃接过去,看了看,点头笑道,“堂主还有什么交代?”
龚瞎子也笑了,缓缓说道,“他说,开始吧。”
张勃闻言,仰头就是一阵大笑,笑毕指着几个狱卒,说道,“紧闭门户,任谁都不准出入。龚兄弟,里边请。”
龚瞎子不敢托大,略一谦让,才领着众人,押了赫乐与阿史那荣走进去。
七扭八拐,穿过阴森的牢房,来到一处院落。推开门,便看到墙根儿供奉的皋陶像,正半眯着眼睛冲他们冷笑。
张勃大步走过去,恭恭敬敬的上了三炷香,拜了拜。然后转过身对龚瞎子说道,“龚兄弟自己去,还是……”
龚瞎子苦笑一声,告饶道,“郎君,莫要试探了。瞎子只负责跑腿,这三位兄弟才是堂主选定的人。大猛、二猛、三猛,你们见过郎君。”
三个胸前鼓鼓囊囊的壮汉,齐齐向前跨出一步,抱了抱拳,指着自己的嘴巴,摇了摇头。
阿史那荣一惊,没想到这三人居然是哑巴。这个堂主究竟是何方神圣,连选个办事之人都这般谨慎。
赫乐却有些疑惑,这番做派可不大像赵高,莫非……赵高身后另有其人?
张勃微微一笑,说道,“堂主有过交代,还是谨慎一些的好。”
龚瞎子连忙称是,哪里还能看出从前的半点跋扈。
张勃又转过身,冲皋陶像躬了躬身子,走过去将香案推开,露出一个颇为宽阔的门洞。
“如果,事有不谐……你们可知如何?”龚瞎子望着哑巴三人,面色凝重。
三个哑巴互相看了看,同时跪倒在地,连磕三个头后,爬起来径直进了门洞,消失不见。
张勃又将香案搬回原位,抬头看了看时辰,指着院内的石墩,说道,“你们先坐,我去安排酒菜。”
赫乐眨了眨碧蓝的眼睛,嚷道,“用不着如此,让我选赵高,绝无可能。”
阿史那荣干咳一声,怒道,“你不能吃喝完再说这些?狗入的,饿死老子了。”
张勃一惊,望向龚瞎子的眼睛眯了起来。
龚瞎子打了个哈哈,摇头说道,“这两位兄弟,对我有些误解。”
张勃脸上笑着,可眼中的警惕连赫乐都能看出来。
龚瞎子叹了口气,微笑道,“郎君,你也太过谨慎了。”
张勃不动声色的点点头,自顾自开门走了。
龚瞎子对另外两个汉子说道,“你们去门口守着,别让人家瓮中了捉鳖。”
两人点点头,轻手轻脚的立在门后。
“赫乐,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对任不平好像也没那么忠心耿耿吧。”龚瞎子倚着石墩,笑道。
“三心两意是有的。但跟他对着干,我不能,也不敢。”赫乐斜着眼睛瞟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
“如果,非要你在堂主与任不平之间选,你一定要选任不平喽?”龚瞎子的脸冷了下来。
“你们斗不过他的。何况拉我们这些局外人垫背?”赫乐其实都不想选,苦笑着说道。
龚瞎子冷冷的望着他,两只手捏的嘎巴吧直响。
“是,我选任不平。赵高那崽子,吃人不吐骨头,你跟着他迟早死无葬身之地。”赫乐见糊弄不过去,索性就放开了。唯独后悔的就是没有像阿史那荣说的那样,吃饱了再说这些。
“吃这碗饭,还想有葬身之地?”龚瞎子居然笑了,摇头说道。
这时,门开了。从外边走进两个人。
赫乐一看,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