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着道:
“所以您就好好看着,儿臣是如何坐上那把龙椅,君临天下。又是如何将大越的文武百官,悉数铡于刀下。”
浓浓的血腥之气,压抑不住的暴戾。
他果真是回来复仇的。
君父弃他,他便叛了君父;兄弟欺他,他便斩了兄弟;天下人负他,他便杀尽天下人……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跟这样的人合作,无异与虎谋皮。
褚妄离开之后,卿柔枝也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到营帐。
袖口轻轻一振,取出那个装着毒药的瓷瓶,凝视片刻,她合上眼帘。
难道真的只有毒杀褚妄,这一条路?
女子身影投射在营帐的篷布之上,风鬟雾鬓,清姿窈窕。
一大早,昨儿那少年又来了,一见她张口就道:
“我有句话,你替我带给皇后娘娘。”
他抱着一把剑,声音清朗:
“谢豹覆面,犹知自愧。唐鼠易肠,犹知自悔。”
卿柔枝一夜未睡,闻言茫然不已。
“不识字?”少年皱眉,“那就记着句子,原封不动念给你们皇后听。”
“……”
她默了默:“这是殿下的原话?”
“自然,堂兄被她害过,岂是一句投诚便能揭过的?”少年神色倨傲,卿柔枝却捕捉到堂兄二字,此刻看他只觉面熟。
这人若是褚妄的堂弟,便是亲王之子。
陛下如今只有一位兄长尚存于世,驻守在千里之外的建陵,掌兵数万。
他难道是建陵王世子,褚慕昭?
心中掀起惊涛骇浪,竟连建陵王也倒戈向了褚妄!
当真是天意要他称帝?!
心脏怦怦直跳,她面上却换了一副惭愧的神色:
“当年事,妾也有所耳闻。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姐姐请讲。”
“当初皇后娘娘确是无情无义了些。可这几年她也时常同妾提起九皇子。说她生平最愧对之人,便是殿下。今日有幸得小将军提点,妾在这里代娘娘,向殿下赔罪。”
说罢她深深行礼。
少年诧异:“皇后当真有心悔过?”
卿柔枝正色:
“是。否则也不会派妾前来,千方百计讨好于殿下,投诚明志。”
慕昭露出明了的笑:
“姐姐怎么称呼?”
“妾名淮筝。”
“淮筝姐姐,”少年抬手,指了指她身后什么,“那是姐姐的琴么?”
卿柔枝也随之望去,眼神变得温柔,“是我已故的长姐留下的,”
“小将军想听琴么?”
慕昭点点头,她便莲步微移,坐于古琴之后。罗袖微抬,纤纤玉指落于泠泠七弦。
指动而音起。
“是《玉妃引》,”慕昭抱剑闭目听着,吟诵道,“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忽然一夜清香发,散作乾坤万里春。”
清冷的琴音,饱含着岁月的颠沛,尘世的洞悉,仿佛来自仙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