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娘娘心里,太子蕴才是大越正统,不是吗?”
提醒着她这个事实,男人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只那笑意半分不达眼底。
“自古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她咬了咬唇,饱满嫣红的唇瓣啮出一道痕迹,“正不正统,全由胜利者书写。”
他因为吃惊而微笑了一下:“三年不见,娘娘倒是让我刮目相看。”打量着她,似是随口说道,“这一次,娘娘不站在父皇和皇兄那一边了?”
“实不相瞒,陛下病重,命不久矣。太子在青州失踪,亦不能护我,”卿柔枝半真半假地说,面容凄婉,眼尾湿红。
“我还年轻,总要为将来打算。”
褚妄不置可否,他垂着眼眸缓缓擦拭着长剑上的鲜血,“是娘娘自己要来,还是卿汝贤让你来?”
直呼国丈之名,没有半分敬意。
卿柔枝的视线落在他白皙的指尖,“是我自己要来。”
他动作一顿。
擦拭干净的长剑被他缓缓插回剑鞘。
一道阴影蓦地笼罩下来,他突然的靠近让她措手不及,有些招架不住。
男人眉眼冷淡,呼出的气息也是冰冷的:“我还以为,娘娘会很有骨气,就如卿大人一般铁骨铮铮,宁死不事反贼。”
卿柔枝心口一紧,避开了他的眸光。
骨气是什么。
这种东西她原本也是有的,然而七年前那个夜里她就被打断了所有的硬骨头,又在寂寂深宫之中,重铸了一身血肉。
如今的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天真的少女,没有那么多不切实际的幻想。
一圈雪白的绒毛围着尖尖的下巴,她侧着脸,露出一截纤细白嫩的颈项,“我是深宫里爬出来的,知道只有活下去的人才配谈论未来。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褚妄的目光闪了闪,似是这句话引起了他的共鸣。
也许他们曾经拥有过的唯一一个共同的心愿,就是在那虎狼环伺的地方活下去。
仅此而已。
“若殿下愿护我,护我卿家满门,妾与卿家,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她知道,他如今最需要的是名正言顺,而她身为皇后执掌六宫,可以省去他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褚妄定定看她,倏地拊掌赞叹:
“娘娘真是大庆的好皇后,父皇的贤内助啊。”
卿柔枝抿着红唇任他讽刺。
浓长眼睫下的明眸如两泓春水,微微闪动着。
谁知,他又俯身而来,在她耳边轻轻地说:
“不过,娘娘的投诚,我一个字也不信。”磁性的声音清冽如雪,震得耳廓发麻,一路酥麻到了心底。
“娘娘的要求,我也不会答应。”
说罢举步便走,将她一个人留在原地。
纯黑色的长袍拂动草木簌簌,转瞬便要融入浓浓的夜色。
她不由得脱口而出:
“褚岁寒!”
那道颀长的背影因为这三个字而顿住。
卿柔枝舔了舔唇,强压着心底不断涌上来的恐惧低声道:“本宫当年救你一命,将你引荐给陛下。”
“你身为北镇抚司最高长官掌管诏狱风头无量,人人恨你怕你。唯独本宫时常向陛下美言,替你粉饰太平。”
“可你是怎么回报本宫的?你杀了本宫的亲叔叔!”她嗓音微颤,质问道:
“你忘了,曾经答应过本宫什么吗?”
随着她裙摆迤逦渐行渐近,一股幽幽的清香飘满四周氤氲不去。
那香气自她周身逸散,很是特别,似花香又似果香,极甜极媚,嗅着叫人不自觉地口齿生津、腹如火烧。
一瞬间,水殿风来暗香满。
一串黑色佛珠被宫装女子褪下,缓缓推到少年那苍白削瘦、布满伤痕的手腕上:
“今后在这宫中,你依附于我。永远听我的话,永不背叛,好不好?”
回忆闪过,男人漠然轻笑:“母后的谆谆教诲,这三年来的日日夜夜。”
“儿臣铭刻于心,莫不敢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