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营帐内。
活着回来的甲卒脸上都麻木没有任何表情,虽说从战损上来看,其实楚国伤亡更为惨重。
楚国步兵折损过半,骑兵折损十之八九,从某些方面上来说骑兵可比步兵值钱多了,但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同袍死在身边,让每位甲卒并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
军营此刻分成了两边,一边是大获全胜由赵亥带领的骑兵部队,另一边就是由秦长平带领落荒而逃的甲卒。
赵亥并没有马上回他的堰南防线,在此处修整,以防楚国直接派出所有兵力直接反攻回来。
赵亥正在军营中寻找秦长平的身影,打算问问他荆南城当时的修士战力到底如何。
华师仲正在营帐内,给赵松处理着伤口。
回到营帐后,终于挨不住了,陷入了昏迷。
“跟这小子说了,不要这么拼命,偏不听,现在躺着跟死了一样。”华师仲一边上着药,嘴边上一边骂。
“老夫带来的止血散也不多了,不知道还够不够救治这么多伤病,还那么多烧伤的甲卒,若是不处理好,现在天又冷,一感染也是玩完了。”华师仲不断唉声叹气着,这也是他跟随秦军以来见过伤亡最惨重的一次,不说死去的甲卒,回来的都是人人带伤。
帘子被掀开,正在调息的秦前予看了眼,本以为是他父亲,没想到却是一个他和赵松都不想见的人,虽然刚刚才被人家所救。
“呦,你们两个又活下来了?还真是命大啊。”
赵亥毫不掩饰的嘲讽起来。
秦前予冷哼了一声,没接话,打了败仗,还是靠人家所救,还有什么资格好嘴硬呢。
“本来还有消息要跟我这好哥哥说的,既然还在昏迷就算了吧。”赵亥随即背着大戟就准备出去。
“什么消息,等会我转告给他。”秦前予坐在地上向赵亥问道。
赵亥眼睛眯了起来看着秦前予。
“小子,下次记得称呼我,公子,今天心情好,就不跟你计较了。”
秦前予没有回答,等着赵亥继续讲。
“嘿,算了,那你等他醒来跟他说一句吧,他那弱不禁风的娘亲和自誉为大儒的外公都死了,叫他若是想不开,早点去找楚兵拼命,黄泉路上应该还追得上,哈哈。”
听完这句话,秦前予立马站了起来。
“什么?你说的是真是假?”
赵亥没接话,大笑着掀起门帘直接走了出去。
连在给赵松打夹板固定的华医师都顿了一顿,随即摇了摇头,好在这小子此刻昏迷着,不然听到这消息可能当初真就气急攻心了。
秦前予站在原地,不知道等赵松醒了该不该和他说这件事。
华师仲叹了一口气说道:“该讲的还是要讲,瞒得住一时,瞒不住一世,你可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早些知道并不一定是坏事。”
说完也将夹板给固定好了,随即也掀帘子走了出去。
过了一小会又听到父亲的声音“予儿,你出来。”秦长平将帘子掀开了一点,对着里面说了句。
秦前予看了一眼赵松,随即出去,一直跟随父亲往军营边缘走去,直到最边缘处,能看起武壁城的城墙。
秦长平远眺着整个战场,武壁城破损的城墙,地上还有最后楚国骑兵逃走时留下的火焰在燃烧,对着秦前予说道:“予儿,你可知为何我秦家世代一直跟随赵氏吗?”
秦前予摇了摇头,看了看父亲,感觉自己的父亲更显苍老了一些。
“昔年赵氏太祖与我们秦家太祖,于微末中起,赵氏太祖曾言,吾之愿非一统山河,只愿故土黎民,生有所养,老有所依,幼有所学,劳有所得,不受外欺,以此祖训,世代莫忘。旋即我秦家太祖便十分认可,倾力辅佐,至今到你已是第八代人。”
秦长平说完沉默了一会,好像在追忆着过去。“今日我见到大王了,已非我数十年前认识的赵王。”
秦前予也问了起来:“大王到底怎么了?”
“入魔了。”
秦前予听闻此言,张大了嘴巴,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不用怀疑,六年前,大王密诏我,他自己也怀疑狄阳宗给他的功法有问题,可已经骑虎难下,唯有继续修炼下去,境界超过那国师,才有可能挽救大秦,可未曾想还是失败而终。”
“那我们该怎么办?”
“公子亥虽是大王嫡子,可心性颇受国师及其母后影响,有争霸之资,我恐其最后还是沦为狄阳宗的傀儡,狄阳宗定然在密谋大事,这几场战斗下来我发现,申韦好像并不在意大秦甲卒的死亡,每次出手总是姗姗来迟,且并未使出全力,若说这次是碰到楚国有大修士在,可之前六城驻守的修士不是他一拳之敌,但每次都是等甲卒死上一批他才出手。”
秦前予听父亲这么一说,也察觉到了不对劲,的确无论是荆南城,还是安南城,那时楚国根本还没有任何准备,申韦一直在随军隐藏,他只要率先出手,破城不过是顷刻之间。
秦长平顿上了一会才继续说道:“为父不知能否还在接下来的战斗中活下来,公子松有大王的枭雄之资,也有其母妃的悲天怜人,明大义,倘若日后真有那天,你可助他夺回王座。”
“爹你是在交代遗言吗?好歹你也是气盛境的炼体修士啊。”
秦长平摇了摇头说道:“气盛境在对大楚的战争中,作用微乎其微,顶多就是一只大点的蚂蚁,与那些甲卒一样,都是蚂蚁一般的存在,他们大象之间彼此争斗,谁赢了,再落脚踩死对方一窝蚂蚁。”
顿了一下,秦长平攥紧拳头又说道:“可蚂蚁也能咬死大象,今日叫你出来,是要交代你一件事,若他日我大秦败退,我身死你却还活着,那赵亥登基是必然之事,如果他昏庸无能任由申韦摆布,你就带着赵松率剩余精骑西逃大商,如果赵松被他们所害身死,你便独自率兵西逃,他日再重回故土,肃清奸枉。”
说完秦长平从胸前掏出一块铁质令牌递给秦前予。
秦前予茫然接过,只见令牌两边雕龙,中间只有一个王字,这是秦王令,可号令整个大秦所有兵马,见此令如见大王。
“如果真到那时,带走精骑即可,留下甲卒军伍以作防守。”
“爹,那天真的要来了吗?”
秦长平点了点头,心中还有话没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