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禹荣鼎十五年十月——

雍州长安、街上某处——

“南襄北幽镇环雍，霞洛徐青并齐彤，又添沙汀何其瑰，定把潇湘逝，万业存盏明，雄主裹朝暮，宵小撰悔书，不世之功日月轮。南襄北幽镇环——”

“住嘴！”

童言小调戛然而止。

一个穿着薄盔的糙兵将队尾的孩子腾空抓起来，其他四五个小孩儿见此全部四散落逃。

糙兵对着手里这牙还没长齐的布衣小孩儿大声呵斥道：“谁叫你还敢这么唱的，十天前就已经发出布告命令不准了，定是爹娘教唆！说！你家大人在哪！”

经他这么一吼，小孩儿哇哇大哭起来。

糙兵没有放过他的意思，四下扫了眼，都是些不敢对上视线生怕扯上关系的百姓，无人心疼认领，所以大概是这小孩儿没有和他爹娘在一起。

“军爷军爷，小孩子不懂事儿，您大人有大量放他一马~”一旁茶坊的白头老翁端着碗凉茶腆着笑脸凑过来。

“小孩子不懂事？那是你教他这么唱的喽？”糙兵没有吃他这一套，反倒用空出来的一只手攥上了刀柄。

见此老翁吓得涨红了脸，连忙一边后退一边哈腰大叫：“哎呦，天大的冤情啊，小人可不敢，不敢啊！”

糙兵冷呵一声，刚欲上前施展他引以为傲的暴力。

“算了，算了。”

身后传来声音，他便回头，刚想看又是哪个吃饱了撑的来管闲事儿的，就给他一并抓走上报浮生司换赏钱，正愁只有一个小娃子份量不足呢。

见来者后，他却完全忘记了手里还拎着个孩子，糙兵赶紧随手将小孩儿放下，先对这二人行起礼来，依次叫道：

“谭总旗、陆总旗。”

被称做谭总旗的男人一副讪笑样子对他摆摆手：“少来这套，大家都是平级，只不过给不同部门的大人们办事罢了。”

然而，即使在明面上是平级，不还是有个三六九等吗。大人们之间如此，他们这些无名小卒之间自然亦是如此。糙兵当然明白，他这全是瞎客套全是屁话，却也只得在心中暗暗地白他一眼。

那小孩落地之后趁他不备，正打算掉头开跑，却不及糙兵眼疾手快。

糙兵察觉过后一个屈身向前还想把他抓回来，哪料这一动作又被谭总旗叫住。

“都跟你说了，算了吧，就算是把这小孩儿送到我们那儿，也换不了赏钱了，这事儿搁在昨天还成，今天肯定是吃闭门羹的。”

“这。”糙兵一脸不甘，慢吞吞地收回手臂。小眼睛四处乱转，左看看谭总旗，右看看陆总旗，欲言又止。这半天难道要瞎忙活了吗

一直没有说话站在一边的陆总旗知糙兵心思，不就是想要钱嘛。

也罢，为免这人日后多说什么耽误哥俩的升官路只好掏出钱袋，拿出了一枚银藏抛给他。

糙兵眼疾手快的接住，连忙揣在怀里:“谢陆总旗谢谭总旗。”

“哎可别谢我。”谭总旗避之不及赶紧叫停。

糙兵又识趣地对着陆总旗连叫了两声：“哦哈哈谢陆总旗谢陆总旗。”

“出了事他兜着。”陆总旗指了下旁边的谭总旗说着。银藏不比铜藏，这一枚的分量就够糙兵在长安最好的酒楼喝上一整天，他只要收下，这人情也就算给谭总旗攒下了。

对陆屿山这幅大慈大悲总是喜欢给别人发钱的菩萨行为，谭兖着实喜欢不起来，但自己在人情打点这事儿上的确缺根弦儿，他知道都是他这兄弟在留心帮忙打理自己那些落话柄的事儿，现在他只得有些怨气的应和着:“对对对，我兜着。”

三人寒暄两句后，糙兵就乐呵呵走了，人群之间的紧张气氛也随之松懈起来。

“不过这长安城的嘴比天上的星星还要多，是真管不住啊。”谭兖打了个哈欠，一边用力揉着眼睛一边叹道。

陆屿山接上：“眼下就看他们对此会做出什么决策吧。”

这接连几日不眠不休的执勤着实了无生趣，让他俩烦闷至极，虽然少了平日里以命搏命的那种紧张感，却也落不得个清闲。

查个狗屁的流言，从一群牙还没冒齐的小孩儿口中能查出个花来不成？就算查出来蛛丝马迹且要以死罪论处不成？那才当真是寒了心。

不过这世界历来不就是手握长矛的人才说得算吗

他二人深知此理，目光一路顺着满是百姓的市街看向皇宫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