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时分，阳光从青、并两州交界处的群山之间愤发而出。

因而一片让人久违的暖意泼洒在此处冻土渐衰、银枝环绕的无人林间。

一个怀中捧着酒坛的十五、六岁年纪、丫鬟打扮的小姑娘正急匆匆地大步踏着没至膝盖的陈雪艰难前行着。

她喘出的鼻息和口中的热气在眼前混作一团，白雾模糊了前方的视野。

不知过了多久，团雾渐散，她看见这个在等候她归来的人。

小丫鬟心头一紧，慢慢凑近过去，颤抖的嘴唇在再三犹豫下还是开了口：“郡主，酒买来了。”

被唤的人方才从一片沉寂的浑然自然之中缓缓睁开双眸，她的眼眶被一圈明显的红晕浸染，脸上不见一丝常人该有的血色，无力的状态仿佛只要一句恶言相待便会倒下的憔悴样子。

微风掠过上空，不惊飞鸟。

秦盛珂望向丫鬟念夏，喉咙哽咽的应着：“嗯。”

随着这一声应答，刚还噙她在眼中的泪水便控制不住的从一边划下。

慢慢地，天空的这一边已完全不见夜色的痕迹。

现主仆二人跪在早已立好的木牌灵位面前。

秦盛珂打开酒坛的盖子，将其拎起，在灵位前从左向右慢慢倒出后放在身旁。

接着秦盛珂陷入沉默，双眼只是直直地盯着眼前的三块木牌，每每目光认出那上边的文字后，泪水便又会充盈起来。

任她的鼻尖、十指冻到通红泛紫。任她的心，碎到无法拾起缝合的地步。即使心底滋生出来的愤怒，无数次被现实浇灭的这份无力感如恶鬼缠身般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还是不愿就此离去。

她心想，也许此处就应该是自己的葬身之地。

这时，跪在她身后的丫鬟念夏凑过去紧了紧她的围肩：“说些什么吧，郡主，要不主公他们会在那边担心你的。”

秦盛珂瞧见她给自己紧围肩的双手已经全是紫色，手指都不能灵活的弯曲，她便牵起念夏的手，握紧，看着她，勉强的挤出笑容。

逐渐温热的体温在秦盛珂的手掌中慢慢晕开，也慢慢温热着她的心。

“郡主”这幅可怜样子让念夏很是担心。

秦盛珂摇摇头示意自己无妨。

随即抄起刚放在地上的那坛酒饮了一大口：“逝者已逝，生者如斯。”

因为念夏的话，秦盛珂觉得自己就像是被原谅了一样，她重重得吐出一口气，重新看向木牌道：

“我知道你一向只喜欢状元醉或是桂辰酿那样的名酒，不过此地地处幽州州界，荒郊野外只有小店家，奉上的不是什么名酒还望兄长不要介意，嫂嫂和书邪哥哥不善饮自不会多说什么还有答应兄长的事”

她有些说不下去了。

念夏侧过头，却瞥见秦盛珂那带着杀意的眼神，使得她不自觉回避起视线，一股寒意竟在她脊骨流窜。

秦盛珂空着的左手紧攥起来，指甲深深的陷入皮肉，片刻后：“答应兄长的事，我一定会做到。”

秦盛珂自己也不知道，这份承诺是否能够坚守一生。

但还是继续说下去：“而且我相信不中大哥和柒姐姐，衡曲他一定会在徐州，我会保护好他，也算给兄嫂一个交代。”

现在的秦盛珂目光柔和，念夏便觉得是自己眼花刚才有一瞬看错了。

祭拜过后，出了林子。

“郡主你看，南边那边儿已经隐约有些绿意了。”

“是啊，毕竟已经是三月了啊。”

她向北望去，那上空还是一如既往的阴云密布。

再向南望去，是已完全抵挡不住的春意正扑鼻而来，秦盛珂却更觉此刻寒冷透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