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打开门，商易就闻到了一股好闻的食物蒸汽。

郭大娘正端着一个盖着屉布的大盆，对着商易笑。

商易突然有点恍惚，这个场面像极了小时候，那时郭大娘还年轻，常常做了好吃的带给商易吃，她每次都是端着一个盆来敲门。

“怎么了，郭大娘？”商易揉着眼睛看着郭大娘问。

“小商易啊，我好长时间没给你做好吃的了，这两年岁数大了，整不动了…”郭大娘把盆交给商易，面带歉意地笑道：“…那个，昨天的事不好意思啊，我家儿媳妇儿就那个脾气，你别生气。大娘知道，这事不赖你，要赖…就赖我命不好，摊上这么个儿子……”

商易的心里突然有点不是滋味，他端着沉重的大盆，不好意思地说：“郭大娘，这做的是什么好吃的呀，闻着真香！这一大早晨居然做了这么多，你自己吃了吗，要不咱一起吃吧？”

“我做了你最爱吃的包子！素馅的和牛肉馅的，放凉了以后你就把这些包子冻上，想吃的时候再拿出来热一热，这些包子够你吃挺长时间了……”

郭大娘的话让商易着实一愣，一种异样的感觉顿时涌上心头，他奇怪地问：“大娘，这做的也太多了，而且包子不得发面吗，你几点钟起来做的呀，干嘛让自己这么累呢？我是爱吃你做的饭，但是我也不想让你挨累啊，好好的怎么做了这么多呢？”

郭大娘认真地看着商易，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消失过，她缓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哎呀，一转眼你都长这么大了，我总觉得你好像还是上学那时候呢！你小时候胖乎乎的，可好玩了，就喜欢吃肉……”

商易的心不由得一沉，没来由地开始难过起来。

“大娘，进来啊，别站在门外，咱们一起吃呗！”商易连忙说道。

郭大娘摆摆手，说：“不了，我着急走呢，就不陪你吃了。这些包子你一定想着冻上，想吃的时候拿出几个热一热，能吃好长时间呢……”

“大娘，咱们楼上楼下住着，你随时可以下来找我，为什么要做这么多呢？你…你是要去哪儿啊？！”商易问。

“我…我去医院陪朱昊去，得过几天才能回来呢！”郭大娘忽然低头沉默了几秒钟，接着说道：“那个…小商易啊，我想了想，你那个对象吧…人挺好的，咋说呢…她正直善良，人长得也挺有福相的，虽然吧…她说话挺冲的，但是人家说得没错。小丽的事儿，都是大人的错，都是我的错……我没教育好孩子，不应该由着朱昊的性子……唉…可怜小丽那么小一个孩子，家没了，命也没了……”

“那天情况紧急，她说话确实也不太妥当，大娘你别见怪，我替她道歉……”商易的脑子有点迟钝，他不明白郭大娘为什么如此反常。

郭大娘苦笑着摆摆手，说：“道啥歉啊，不用道歉，不用……人命关天，她说的确实在理。就像你说的，情况紧急，什么都顾不上了，我不过就是没了面子，可是小丽…小丽却没了命！命都没了，还要什么面子啊……”

商易还想要问些什么，可是一时之间却不知道应该从何问起，他张了张嘴，说道：“大娘，你给我做了这么多包子，真是受累了，你为什么让自己这么累呢？我想吃，你以后再做呗，万一累坏了怎么办呢？”

“哎呀……这几天家里出了太多的事儿，我突然就睡不好觉了，失眠得厉害，我就想着吧…反正也睡不着，就起来干点活！突然就想起来好长时间没给你包包子了，所以我就揉面发面，和馅……你别说，这一忙活起来，时间过得倒挺快呢，这一宿的功夫眨眼就过去了……”郭大娘的笑容异常地慈爱祥和。

“一宿没睡啊？这怎么能行呢，你这么大岁数了，身体能受得了吗？大娘，你赶紧听我的，回去歇着，好好睡一觉！”商易说。

“没事的，朱昊那边还等着我呢……”郭大娘无奈地低下头，又抬起来，忽然眼圈就红了，她喃喃道：“可惜了，看不着你结婚了，要是能看见你结婚该多好……”

商易没听清楚，赶紧问道：“大娘，你说什么？”

“嗨，没啥事。我就说啊…你这小子都这个岁数了也不结婚，真让人操心呢，呵呵……”

看着郭大娘故作洒脱的样子，商易可洒脱不起来。

郭大娘一辈子都在为家庭孩子操劳，年轻的时候似乎有使不完的力气，可是人总会老的，尤其是经历了小丽的死亡和朱昊的发病，使得郭大娘更为衰老憔悴了。

“大娘，人这辈子还是要多考虑考虑自己，无论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我都希望你能保重自己，毕竟好多事情你是左右不了的。人最终…还是要活自己。你这辈子都够累的了，别再为孩子操心了！”商易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他想到如果朱昊的罪行被证实了，郭大娘很有可能会无法承受这样的真相。

商易厌恶朱昊，但是对郭大娘，他始终无法将这个老人与朱昊归为一类。郭大娘是郭大娘，朱昊是朱昊，他们虽然是母子，但是他们不一样。

“呃…郭大娘！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你尽管开口，咱们楼上楼下这么近也方便！”商易的话是真心的，如果以后朱昊真有什么，商易希望郭大娘能够好好生活下去。

郭大娘闻言愣了几秒，然后胡乱地理了理花白的头发，说：“我哪好意思麻烦你呀，你也不是我儿子……”

“你不把我当儿子怎么老给我送饭呢？大娘你这话说得太见外了，我都不好意思吃你做的饭了，要不你把包子拿回去吧！”商易说着就要把包子还给郭大娘。

郭大娘知道这是玩笑话，连忙笑着推了推商易，说：“知道了，知道了，你快吃饭吧！我得赶紧走了，那个…你别忘了把吃不完的包子冻上，想吃的时候就拿出来几个热一热，知道吗？”

“知道了，知道了。郭大娘你好好的，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你要有一个好的心态才能安享晚年，你说是吧？要不这样吧，等你回来了我帮你找一家老年大学，你选一个喜欢的课去上学，怎么样？”商易建议道。

“行行，你快关门吧，怪冷的！”郭大娘说着就把商易推回了屋里，然后一把将门关上了。

商易回头看着被关上的门，心里涌上一股酸涩之感。

他拿出一个包子吃了起来，吃完一个又拿出一个，直到在吃第四个包子的时候，他才猛然意识到，这包子好吃得要命！

细想想，商易已经好多年没有吃到郭大娘做的饭了，没想到郭大娘的手艺一如当年，丝毫没有褪色。

这种感觉只能用五味杂陈来形容，商易觉得很沉重，重到不想与任何人交流，他只想静静地待着。

下午的时候，商易端着一杯咖啡，百无聊赖地倚着窗户向外看，忽然看到一辆惹眼的车风速停在了楼下！

警车！

为什么会有警车？！

商易打开窗户探出头，看到警车上下来一帮穿着制服的警察直接走进了楼内。

他赶紧来到门口，果然听到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正向楼上来。

透过猫眼，商易看到好多警察正经过自己家门口向楼上走去，突然，他睁大了眼睛，然后一把打开了门，喊道：“郭大娘，怎么了？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