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牛镇两里外的山脚小河旁，有一间破庙。很多年前这里住着一群胖和尚，诵经念佛，施粥救难。后来糟了山匪，各自逃命去了，这里也便渐渐破落。当然这是小十九听说的，自他记事起，这里便是乞丐们的“聚义堂”。

小心的推开残破院门，小心的挤进去，又小心的重新关上，小十九这才松了口气。事实上他不得不小心，谁知道这扇不知存在了多少个年头的破门板会坏在谁的手里？

走过满是积雪的院子，小十九踏入大殿，首先入眼的便是没了半边脑袋的泥塑菩萨。再往下看，一行五个衣衫单薄的黄口乞儿簇拥着睡在一起。听到有人进来，一个个惊慌的坐起。

小十九呵呵一笑，侧过身，让夕阳的余晖打在脸上。几个孩童这才放松警惕，跑过来抱住小十九的大腿。

将怀里的馒头拿出来，尽量撕成等份的小条，小十九笑吟吟的分给他们狼吞。

不知从何时起，年长的乞丐会将自己的收获留出一份，用于抚养这些命运悲惨的孩子。没人强迫，没人领头。自发而起，无一不为。这是一种另类的传承，小十九想。

黄口小儿吃的不多，但小小几块馒头并不能喂饱他们，一个个眼巴巴看来。小十九也只得无奈的摊摊手，见他们一个个露出失望的神情，小十九不以为意。这些小家伙的伙食可不止这些，待会“大部队”回来，得可着他们几个来。

哄着他们几个躺下，又给他们盖上破庙里唯一的棉被。小十九这才生起篝火，静坐一旁等候。“呼呼”的寒风通过墙缝吹入庙内，使得火光不住摇曳。噼啪的柴爆声时不时响起，再加上周围的温暖，使人不自觉昏昏欲睡。

仿佛过了很久，又好像只过了一瞬。院子外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时不时还会传出两句浑话。小十九清醒过来，看着院门就忍不住发笑。

果然到了院门处，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好像外面不曾有人。“吱呀”一声，一个脏兮兮的头颅出现，紧急着是身子，待得彻底进来，来人这才松了口气。接下来，一个接一个脏兮兮的乞丐小心的挤入院子，期间一点声音都没有，那模样活像“渡劫”。

小十九摇摇头，二十来个懒汉就是没有一人提出要修一修木门，就等坏在谁手里谁修，还真是懒的出奇。不过自己也算是里面的一个，也不好嘲笑谁。

待得所有人都进来了，谈笑声重新响起。

听到院外的动静，几个孩子再也躺不住了，一个个就要跑出门外。小十九眼疾手快将他们全都抱在怀里。可不能冻着了，不然可没钱抓汤药吃。

“小十九又是最早的！”一个骨架粗大，面颊消瘦的汉子自门外进来，手里还提着一个包裹。

小十九点点头，“是啊！今天收获如何？”

这时，二十几人乌泱泱闯入破庙，凑到篝火旁取暖，各自打开自己手里的包裹。

顿时，几个小家伙的目光就被吸引过去。小十九也同样看过去。只见众人手中，各色残羹“争奇斗艳”。囫囵馒头有之，半块饼子有之，更有甚者的包裹里一块骨头，骨头上还连着一大片油汪汪的肉皮。小十九猜测，这家伙应该是要饭要到一家大户人家府上了。

骨骼粗大的汉子将几个孩子推过去，嘴上笑道：“去吧！你们几个先来。”又转头看向小十九，“十九也去吧！敞开了吃。”

小十九摇摇头，“我就不吃了，我在福来酒楼做工，还担心我吃不上饭吗？”

“那死胖子抠的很，怎可能供饭？”这时，又有人插话。

“可不是等着他施舍，小爷趁着上菜偷吃，一天下来也造个肚圆。”小十九得意道。

“可真有你的。”骨骼粗大的汉子说着，也一屁股坐在篝火旁，静等孩子们吃完。

小十九见大家都回来了，便来到破庙一角的杂草堆上，将杂草往身上盖了盖，蜷缩起身体，缓缓入睡。

……

迷迷糊糊间，小十九似乎听到了喧嚣声，眼睛猛地睁开。只见一群凶神恶煞的大汉冲入破庙，见人就打。

小十九心下一惊，莫不是碰上了抢地盘的同行？怎的从没听说过周围还有别的乞丐。不过他老老实实没动，这种情况下，越老实挨的打越少。

果然这群人见小十九不反抗，也就没管。不多时，见场面已经被控制住，一个看上去像是首领的虬髯大汉站了出来。他扫视一周，粗犷狰狞的面容上扯起一丝笑容，声音干涩道：“诸位不必担心，我等不是什么匪类，只是个特殊点的戏班子，只要诸位老实配合，一切好说。”

小十九暗自腹诽，狗屁的不是匪类，这股凶神恶煞的劲，比匪类还匪类。

虬髯大汉仿佛听到了小十九的心声，只听他又道：“当然手段可能是粗鲁了点，但我保证，只要大家跟着我们，就能吃上饱饭。”

此话一出，破庙内的乞丐似乎有了点骚动，不过很快又沉寂了下去。

虬髯大汉见自己的话没起作用，不禁皱了皱眉，似乎是失去了耐心。想了想，干脆一挥手，庙里的歹人便纷纷抓起身边乞丐，开始向庙外走去。稍一挣扎，便是一通好打。

小十九没反抗，任由一个汉子抓着自己的后领。那汉子也是微微惊讶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还有这么听话的。

出了破庙，小十九这才注意到外面的两辆马车。说是马车，但其更像囚车，因为两匹马拖着的赫然是两个圆木围成的笼子。

小十九没反抗，任由那汉子将自己丢进囚笼。没过多久，庙里的乞丐一个不剩的被全部抓了起来，马车开始缓缓移动，而那几十个歹人则小心的在马车两侧护持，像是在运送什么重要的货物一般。就像镇上的镖局，小十九胡乱的想着。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在一处树林边，但在眼下的冬季，除了光秃秃的树干与枝丫，见不到半点绿意。

小十九被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惊醒，迷茫的睁开双眼，却见是一个乞儿被按在雪地上，此时正有两个大汉在用钳子掰他的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