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清照一路走走歇歇，游山玩水，倒也悠闲。

遇到流民了，送两个馍馍。

遇到流寇了，送他们上西天。

路过河东时，她心念一转，踏入其中。

经过了卫兵的严厉盘查，一踏入河东，就感到股别的城没有的肃杀之气。

街上开的门户很少，许多商铺都挂起了白幡。

街上不时有几骑东厂番子打扮的人马飞驰而过。

人们行色匆匆。

原清照路过一户卖面的小摊前。

摊主是位腰系围腰、头戴布巾的中年汉子。

他瞅瞅原清照手里头的布杆，大声问：“神仙相不相八字？”

原清照也瞅眼他。

“相！”

说着走过去，把自个儿的布杆靠着木桌，坐下。

摊主趋过来，从怀里掏出两张纸。

“我儿与这家姑娘定了亲，问了好多家，一些说天作良缘，一些又说是宿命冤家。神仙您给看看？”

原清照接过一看。

的确是天作良缘，但因命里无子，到后面就各生怨气。

原清照从怀里掏出一香囊。

“拿回去，挂在你儿新房床头，挂上个一年半载，这劫自然就解了。”

摊主半信半疑，犹豫着要不要掏钱。

原清照却叫：“来碗刀削面！”

摊主便把香囊揣进袖子里，麻利地去揭锅盖，削面入滚水。

“摊主，这城里人咋这么少？”原清照问。

摊主回答：“还不是因为皇帝查处咱河东商人的事！”

原清照：“我看那么多家门口都挂了白幡？死了那么多人？”

摊主：“可不是？开始还就那么几家，结果狗咬狗，互相攀扯，连带起了咱河东大半座城！”

他削完面，又把面团用白布盖上，端起陶碗，问：“佐料都要？”

原清照答：“都要。”

过了会儿，面条出锅了，摊主端上来，白面卧在各色佐料里，香气扑鼻。

原清照拿起筷子，慢条斯理地吃完，又问：“那东厂还没走？”

“嗐，看样子早得很。”摊主又过来坐到她旁边桌上，手揣袖子里。

“反正不关咱的事儿，咱本本分分做小生意，咋查也查不到咱头上！”

正说着，一队东厂番子便押着凄凄惨惨的一行人，走过面摊。

原清照还看见了骑着马儿行在前头的鲜妮。

经过这段时日的历练，她早已褪去苗家山里姑娘的羞涩，骑在那马上，就像拭去灰尘的明珠，光彩夺目。

有老百姓议论，“女人当官儿，倒也稀奇！”

“嘘，小点声儿，那可是个女煞神！”

“怕啥？知道她有妖法诡术，但总不能因两句话便杀了我！”

还有人叹息：“这王家……竟也倒了！”

“不稀奇。想当初他家不过挨着我家做点儿小本买卖，短短数年，便攒下如此大的家业，要说没点儿古怪，谁信？”

“只是可怜了这么小的孩子……”

原清照看见随行在其中，好些个踉踉跄跄的幼童。

他们依旧着锦戴玉，面颊粉嫩。

有的挂着眼泪。

有的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虽有句俗话叫“祸不及家人”，但他们打生下来，享的也是那昧着良心赚来的富贵，如今，也到了还债的时候。

原清照放下筷子，从怀里拿出手巾擦嘴。

摊主看得稀奇，这坤道看上去破落凌乱，可一举一动又都带了说不出的韵味儿和贵气。

原清照又拿起自个儿的布杆，穿过纷纷攘攘看热闹的人群，往西边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