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日的生死厮杀，让黑蛋儿稚嫩的面庞蒙上了层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稳重。

他原先使的那把弓断了，被他重新包起来，找了个布袋子，日日挂在背上。

他新换了把更大的弓。

他也从小兵升成了小旗，手底下有了几号人。

虽然他的年纪小，但他杀人从不含糊，所以手底下的人倒还服他。

这日，又从城楼上下来。

他努力控制着发颤的双手双脚。

不是害怕，是用力过度。

他回望盘旋上城楼的石梯，硝烟还未散去。

又活了一天啊……

有手下来搀他，一起往营地走去。

回营的路上，有不少城里头的老百姓围在边上。

有的是打探消息，有的是看望自家亲人。

见到他浑身沐血、体力不支的模样，有大娘心疼，从篮子里掏出个黑面馍馍塞给他。

黑蛋儿勉力支起个笑。

只是那笑容，衬着他脸上的狰狞伤口，怎么也显不出亲切。

开始时，百姓们看见他们这副模样还害怕，但后来见得多了，也就不怕了。

甚至有百姓自告奋勇，每日随着后勤去打扫战场。

走着走着，黑蛋儿的目光与人群中的一姑娘对上。

那姑娘长相平凡，可在黑蛋儿眼里，怎么看怎么好看。

姑娘眼眶里噙着泪，泪水流下，胡乱擦去。

把怀里的布囊塞给黑蛋儿。

她说：“衣裳都补好了，浆洗过。你……你仔细些，别那么快弄破，躲着些刀剑……”

她边说，边抹去越来越多的泪水。

想她坐在家门口补那一件件衣裳时，补着补着，就哭了出来。

衣裳上的口子都那么多，那砍在身上的伤口得有多少！

她的目光落在黑蛋儿身上，想数一数今日又新添了多少伤口，却又不忍心数下去。

她努力地笑，“你快回去，快回去看营里头的大夫，别站这儿了……”

自始至终，黑蛋儿都用温柔沉默的目光望住她。

他声音嘶哑地开口，“莫要担心。”

姑娘的泪却更加汹涌。

她连连点头，伸手推他转身。

看着黑蛋儿一瘸一拐的背影离去。

姑娘终是忍不住，慢慢蹲下去，抱住膝盖，失声痛哭。

旁边的大娘轻轻抚摸她的头，“妮子，莫哭，汉子上战场，咱女子不能哭……”

就在这时，亢长的号角声忽然响彻天际。

所有目光都集中在了城墙。

传令兵在城墙上奔跑，一遍又一遍大喊：

“太子殿下被闯贼拦在了城外！甲乙丙营的人立即回营整队，出城护卫太子！”

“太子殿下被闯贼拦在了城外！甲乙丙营的人立即回营整队，出城护卫太子！”

……

姑娘第一时间看向黑蛋儿。

黑蛋儿的目光却没再看她。

他眉头紧皱，招呼手底下的人迅速回营。

在即将转过墙角时，他回头，再看了姑娘一眼。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

刘云看着面前包围住他们车队的闯军，全身肌肉绷紧。

千小心万小心，没想到还是被发现！

太子被十几名侍卫紧紧护在背后。

所有侍卫狼顾虎视。如临大敌。

秦姑娘也持枪，与太子站在一处。隐隐有保护太子的姿势。

李自成没有出现。

出现的是一位半披发孩童。

那孩童骑在高头大马上，居高临下地望他们。

他问：“你们中，谁是刘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