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尧姜听到要去隔壁过中和节,心中是不愿的。转念一想,从他人对林光评价,林光只在意关乎自己身份的事。她与隔壁交好,虽不能一世,但一时还是有用的,且叫她们母子平安过些时日。
思及此,应道:“今早那位医仙姊姊甚是面善,我想去玩。”
徐若兰点点头,遂与聂妈妈道:“阿妩既想去,便应了他们。”
聂妈妈转身吩咐女使,女使应罢,前去回话。
交代妥当,聂妈妈前脚刚走,莲香后脚进来,先是与徐若兰和林尧姜问安,才将包袱放至书案上。
林尧姜将来人一瞧,模样还算不错,身材丰腴,头梳倭坠髻,面绘花钿,绿衫子,红黄间裙。行事作风干脆利落,几分豪气。
藕香不见林光,问道:“家主不与你一道么?”
莲香气不打一处来,冷哼道:“本已出了门,任姨娘屋里的人亟亟来报任姨娘腹痛难受,家主撂下一句叫我先来,赶着去哄任姨娘了。阎王爷取命都无她准,偏偏对着时辰来。”
徐若兰早知如此结果,不曾翘待,也不难过失落。倒是莲香和朴妈妈一直为她抱不平,连素来稳重的藕香都忍不住骂了一句。
林尧姜将徐若兰反应尽收眼底,她乃过来人,徐若兰对林光并无感情,连波动都不见半分。
徐若兰担心林尧姜难过,劝莲香道:“罢了,家主有他安排,我们安心等待。”
话落,又笑着与林尧姜说:“阿妩想爹爹么?爹爹暂且不能来了。”
林尧姜晓得徐若兰在安抚她,她说道:“阿妩只想与你一起。”
徐若兰慈爱笑笑,不想林尧姜分心,让锦香拿了几本书过去读给林尧姜。怀妈妈将林尧姜扶起,靠着隐枕。整理完了,她与朴妈妈去厨下备午饭。
莲香也知不好在孩子面前说太多,话锋一转:“姨娘,大奶奶和老院君那边的帐全在这里,待姨娘过目。”
锦香让林尧姜选一本书,林尧姜仔细听着莲香和徐若兰的话,看也未看,随意指了最上面的一本。
锦香拿起来读,皆是劝人向善,说三从四德的戏文。
林尧姜心思全然不在这,她从锦香那旁敲侧击得知大账房本由老太太和二奶奶田氏及大奶奶秦氏管,林霁没了后,大奶奶秦氏不再管。如今官中分配,全由老太太和二奶奶田氏做主。老院君和大奶奶的帐一直不归田氏和老太太和田氏管,因徐若兰能料理上下,她们不在家中时,外边的账簿由徐若兰先过目,再呈她们。
又听得莲香说:“临出门前,我见枇杷园二太太率人来闹,说是这月钱还未破分,一家子搅计没下落。”
徐若兰边翻账册边说:“梧桐园的钱不是早发了?”
莲香说:“估摸老太太那边故意扣着二太太的钱,老太太那边回二太太说家主买了几个小戏子送与吉安候,又置地买屋,逢节日要打点,慢个几日有何不妥。”
徐若兰问:“石榴园的钱也发了么?”
莲香应:“听说也未发,那边是装了泥的人儿,嘴全封了。他们也不缺这个钱,自然不来问。”
徐若兰皱了皱眉,不论田庄,忠勤伯家祖上下来的产业也够家中开支。先前官中钱分两大分一分,一大分日用所需,一大分节日宴客及人情往来,另一小分留着备不时之需。林光袭爵后挥霍无度,任姨娘分了田产地产,家中用度越来越大,入不敷出。
林家大族,除去主子,女使婆子,厮儿奴仆也一两百人,一月搅计甚大。老太太往林风那送方便,二奶奶田氏不得已拿了房卧出来补贴,才勉强维持风光。家中又无其他道业,再不收敛,迟早败光。
林尧姜见徐若兰愁云上眉,省得忠勤伯家的账水更深。她们所说二太太是老院君二儿子林延修那支,住在枇杷园里。林延修号南岳道人,一心问道修仙,两耳不闻窗外事,他妻子便是二太太万氏。
万氏乃栖霞县君的女儿,为人独断专行,刁钻刻薄,贪财爱钱,经她手的钱没少一半也得去三分。儿女所言一字不听,忠仆劝告一言不进,与老太太和田氏及任姨娘全不对付。同林光小妾张姨娘是瓜藤尾巴亲戚,八竿子才挨着点边边,只骂张姨娘胳膊肘往外拐。
如此人物却生了两个大善童子,大儿子林福靠荫补得了个推官,为人老实本分,兢兢业业。妻子周氏靖安乡君的女儿,温柔贤淑,不争不抢,一心相夫教子。膝下龙凤胎一对,六娘子林尧媖与七郎君林翰超。
小女儿林禄嫁代州漓水县县令冯茂春,生一子冯翼。
莲香又说:“二太太得知参汤一事,非闹到外头都知晓。家主让二奶奶把钱给她,这才平息下来。老太太还说了,而今老院君和大奶奶的钱不在官中,独她们自己一分,不似一家人。”
藕香冷笑:“此话分明说与我们听,她们盯着老院君和大奶奶的钱也不是一两日。老院君和大奶奶不拿家里一分,逢年过节还要往家里贴。不说远的,上月添冬衣,老院君出了七分,大奶奶出了三分,没动官中一分。没几日又说要添些门面,老院君叫翠玉阁送一人两支簪子,三对耳环,镯子一个。这都是匀匀了分的,没哪一个短了,也没哪一个多了。”
莲香道:“幸而是贵家人,行事还顾个脸面,寻常小门户早吃干抹净。”
林尧姜点头,老院君年事已高,大奶奶守寡,换做他家要拿她们却不容易。如今老院君健在,镇得住这帮牛鬼蛇神,哪日老院君没了,大奶奶秦氏索性走人,她和徐若兰处境会更加艰难。靠他人只一时,靠自己才是一世。二奶奶田氏有脸面有地位,任姨娘有宠爱。张姨娘跟着二奶奶田氏,落不了多难。朱姨娘跟着任姨娘,船不翻也无需愁。
唯独一个阎姨娘与徐若兰处境相似,已疯了在西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