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见了就哈哈乐道:
“你说你,跟朕讲自己的抱负时,多么大言不惭。”
“现在让你这老光棍找媳妇,倒是害臊——爱卿!”
皇帝的话没说完,就注意到我不对劲。
因为剧烈咳嗽的我,在猛然咳出一口血之后,就支撑不住倒下了。
“快传太医!”
在我昏过去前一瞬,听到皇帝有些焦急的声音。
都说帝王无情,看来也架不住经年累月的相处。
不要误会,我不是想同皇帝,培养出多少感情。
我只是希望,他念在我的份上,在我死了之后,给我的妻女多一丝庇护。
至于为什么我自己表现冷淡,却将希望放在皇帝身上。
那当然是因为人性。
只有我不是“江鹤天”,身上又有东西可图,但我又对“江鹤天”有亏欠,皇帝才会越感念。
因为皇帝从我身上图到了好处,所以我对“江鹤天”家眷的亏欠,他也要承担一点。
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边已经擦黑。
睁眼的瞬间,就看到皇帝,正目光沉沉地看着我,其中有惋惜感慨。
这副样子,想来不是什么好消息。
好在我定下这个计划的时候,就已经有心理准备。
我恍若没看到皇帝的眼神,一边挣扎起身,一边还不忘吊儿郎当开玩笑:
“圣人你要这样,就真不怪宫中内外的流言了。”
“若臣不是流言中的主角儿,也要忍不住传两句的。”
本来神色不太好的皇帝,听到我这话,面上总算见了笑,忍不住唾道:
“也就你,什么瞎话都敢在朕跟前说。”
说完这话,皇帝看我一脸嬉笑,神色重新变得严肃道:
“你这么大个人,旧伤未愈,也不知找太医瞧瞧,硬生生拖这么久。”
我怎么没有瞧?
正是因为,我早清楚那伤势有损根基,我必然不能寿终正寝,才挑了个最能照拂家眷的法子。
好在如今一切进展顺利。
为了弥补,作为父亲角色的缺失,这些年我悄悄准备了许多礼物。
等到我的巧娘长大,无论是恨我还是宽恕我,也总算能通过这些礼物,让她对我有点印象。
至于阿耶阿娘,我只能在心中道声“不孝”。
比起整个江家的安危,一个不孝的名头,背了也就背了。
嗯,不过按照现在的情形看来,这个不孝的名头,我大概也不用背。
毕竟,现在该知道的人,没有一个不知道,此江鹤天早非彼“江鹤天”。
唯有如娘,我的如娘。
我不仅无法弥补她,也不能庇护她,甚至还要她明知真相,却要装得跟其他人一样。
“你放心去,我只当,只当你编的这些,都是真的。”
“若,若我一日听到不好的消息,我也不会伤心的,只当你真的去了那个世界。”
“再说你编的这些,也不一定就不是真的。”
我想再说些什么,看着如娘执拗的表情,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
这么多年,如娘的原话,我或许不能丝毫不错地记住,但她当时的表情,在我心中不曾淡去一丝一毫。
那样明明清醒,却清醒着为自己找精神寄托的模样。
每多回忆一分,我便越舍不得这世界一分。
但世事就是这样,越舍不得的东西,失去得总是越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