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从登基后第十年开始,身子便开始每况愈下,身边的老人也一个又一个地离去,她们明明比自己年轻,却大都走的比自己早。
“苏培盛,柚桃如何?”
“回万岁爷的话。”苏培盛忙道:“除了每到顾主子祭日,会病上一场以外,旁的都还好。”
胤禛想起记忆中那个美的不可方物的女子,阖上了双目。
“你顾主子,走了多少年了?”
苏培盛恭敬道:“顾主子是雍正二年走的,距今已经八年了。”
顾琳琅死的时候,小桃子都四十三岁了,再嫁人生子是不可能了,只能守着他一个没根的太监过日子。
“八年了啊……”
雍正轻叹了一声,这日子怎么就过的这么快呢?
“回潜邸瞧瞧。”
曾经的雍王府并没有什么变化,因为成了行宫,反而更加精致了些。
他回到了顾琳琅曾经住过的‘听雪苑’,这里原来不叫这个名儿。
只因为她喜欢雪,说每当看见雪,就像看见远方的父兄一般,所以他才给改了名字。
“还记得,那日的雪下的很大,你顾主子赖在床上不肯起,朕却非拉着她起来,让人把书案挪到窗前。
外面飘着白雪,而朕就在里面攥着她的手,手把手教她习字。
她有起床气,不高兴极了,嘴巴撅的老高,头发未着一根珠钗,满脸都是小女儿的姿态。
那时候,朕甚至有一瞬间想,若是朕没有想当皇帝的野心就好了,在温柔乡里醉死,也是一桩美事。”
苏培盛在后面跟着,根本不敢抬头,心中也是伤感。
顾主子人不错,虽然说对待后院美人儿脾气不好了些,可那也是您老人家一步一步养出来的。
别人已经走了好几年,他前些日子陪着小桃子回蜀地上香,顾主子的墓碑都被重新裱两回了。
正想着呢,就听见雍正自嘲一笑。
“皇额娘临死前,说小时候给朕算过命,法师说朕少了慈悲之心,定然会做出许多令世人唾骂之事。
朕不以为然,只觉得这是她在诅咒朕罢了。
可如今,朕却迷茫了,皇阿玛明明就是立朕为继,可朕为了以防万一,硬是下了手,连最后两日都不肯让他……”
苏培盛听的心惊肉跳:“万岁爷,慎言。”
这话哪是他能听的?
“怕什么?”雍正手中的佛珠不停转动着:“如今朕是皇帝,他们还能如何?”
老大、老二、老三、老八、老九、老十、老十四。
他们就是本事滔天,也别想从地狱里、圈禁的地方爬出来,把自己从这个位置上赶下来。
苏培盛抬眸看了他一眼,又迅速地低下头。
从小陪到大的主子,此时此刻,他竟然不知道是该可怜,还是该站在妻子那边厌恶害怕了。
雍正十一年。
胤禛不知为何,心中越发觉得空虚,脑中那张明媚、娇艳、对自己格外信赖的俏脸,也越发清晰。
可他却从来没有梦见过她,一次也没有!
钮祜禄氏他并不喜欢,而且他能感觉出来,人家对他也不喜欢,全心全意在他面前做自己的,只有顾氏。
从前不觉得,顾氏刚走时也未察觉,可如今却开始想念怀念,这人也是实在奇怪。
“万岁爷。”苏培盛带来几个身着道袍的道士:“几位天师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