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顾着,照顾着。
终于等到了这样一个戒指。
陈修泽梦里不知岁月长,半夜醒了一次,只听方清芷趴在他怀抱中,低声叫着妈妈,不知她梦到什么,借着月光,只瞧见一脸不安悲凄。陈修泽闭着眼睛,轻拍她的背,哼着歌。
是他阿妈唱过的歌。
以往家中下大雨,又潮又闷热的天气里,孩子们打蚊子,睡不着觉,阿妈就这样唱,用一柄大扇扇着凉风——
“月光光,照地堂。虾仔你乖乖瞓落床。
听朝阿妈要捕鱼虾啰,阿嫲织网就到天光……”
方清芷不再出声,她抱着陈修泽,渐渐地睡去了。
清晨醒来后,陈永诚又艰难地穿上了裙子,吃饭也要站着,不能坐。他委屈极了,只不过这次不能再向方清芷控诉,只哀伤地讲:“昨夜我是趴着睡的,你们可知趴着睡觉是什么滋味?我昨晚还吃了一整晚汤圆做宵夜,只觉胃里的东西都要从喉咙中挤出……”
他凄凄凉凉地讲,一桌人无人为他发声。
没有一个哥哥姐姐或者大嫂愿意为永诚的屁股打抱不平。
“还是之前大哥手下留情,才叫你这样一直不知悔改,”陈启光恨铁不成钢,“你这张嘴,要比口袋还要松。”
陈永诚可怜兮兮:“我知错了。”
他一人此刻讲知错了又能有什么用?事情讲出去,难免走漏了风声。
不出两日,陈启光和温慧宁的这桩事,就已经传扬了出去。
但陈修泽反应极快,等公司里的人正为这一桩“兄妹”绯色事浅浅议论时,陈修泽已经联系了些媒体的朋友,请他们拍摄些照片——正是陈启光同温慧宁去挑选钻石戒指和婚纱。
这几日,陈修泽罕见地也去同一些旧友吃饭,有好事者问起,陈修泽也只从容不迫地答。
“慧宁的确不是我的亲生妹妹,而是父亲旧友的孩子,托付给我们家,一同长大。”
“童养媳?怎么如此还有这种说法?”陈修泽摇头,“是青梅竹马,自然而然发生的情愫,不要用这样迂腐的字眼。”
“自然是为了结婚,”陈修泽微笑,说,“我这个做兄长的,怕是又要头痛——今后怎么算?算男方的亲戚,还是算女方的呢?”
他态度坦然,私下中也同陈启光、温慧宁定好了说辞。
即使有不长眼的去陈启光或温慧宁那边搬弄是非,也被,干脆利落地驳回。
这一次,陈修泽下了狠手去治那些八卦周刊。不过两日,再无小报八卦编写什么“兄妹乱/伦丑/闻”,更没有妄自揣测什么“童养、媳”,什么“共/妻”类的胡话。
到如今,事情还没有彻底停止。
陈修泽对陈永诚的确失望,将他送走历练的想法再不能更改。更何况陈永诚已经逐渐显露
出拈花惹草的性质,这点和陈家其他兄妹更是不同……陈修泽只拿定主意,将来送他去内陆,再为他选择一个合适的、适龄的女孩子结婚。
不能纵着他这样下去。
永诚是最小的一个弟弟,平时哥哥姐姐们也的确偏宠他,才养得这样一个性格。好像永远长不大,就连心理年龄都要落后几岁。
陈修泽都不知,若是陈永诚成家后,性格是否会有所好转。
——再往上,第二件令陈修泽发愁的事情,那便是至珍和她所倾心的“丹麦男友”。
至珍的确寄了照片来,是她与那个丹麦男生的合照。
对方还没有大学毕业,会一些简单的中文——据至珍讲,两人的感情就是在学语言时快速升温。
读信读到这里,陈修泽皱眉:“什么快速升温,我看是令我快速上火。”
晴朗的午后,方清芷在读书,旁边放着一碟香喷喷鸡蛋仔,还有方清芷自己烤的小曲奇饼干。她拿了一个,放在口中吃,眼光从面前的书本上移开,终于落在陈修泽手里的信上。
信是至珍写来的。
方清芷宁静地说:“你要接受现实——爱情本来就是跨越国籍、年龄、性别甚至物种的。”
陈修泽握住信纸,他说:“你倒是提醒了我,之前你提到那个路边的小狗小猫,天上的麻雀小鸟,水里的金鱼海上的海鸥,还有楼下卖鱼丸的阿伯——”
方清芷叫停:“请不要如此发散思维。”
陈修泽轻笑一声,心情稍和缓了些,低下头,继续看信。
至珍又在信中提到,小男友很喜欢中国文化,他的父母——也就是至珍的导师和师母,也很感兴趣。将来或许会同至珍一起来香港看一看,至珍还打算劝小男友同她一起在香港定居。
陈修泽长叹:“总算写了些我想看的东西。”
方清芷的阅读速度比他快,陈修泽还在看妹妹所写的后面几行字时,她粗略一看,已经快速阅读完整封信——
还有照片。
的确是个金色头发、蓝色眼睛的男性,笑起来牙齿很白,看起来不错,是个好看的白皮鬼佬。
方清芷说:“丹麦啊,小美人鱼的故乡。”
陈修泽说:“哪个美人鱼?”
方清芷微微坐下:“是那个童话故事里的美人鱼啊,生活在海中的小美人鱼爱上王子,用自己的声音交换一份能让鱼尾变成双腿的药物。可惜王子仍旧爱上其他人,小美人鱼的姐妹用自己长发换了刀子,只要杀掉王子,小美人鱼就能重新回到大海,否则只能变成泡沫。”
陈修泽问:“后来呢?”
方清芷说:“小美人鱼丢掉刀子,跌入大海,变成泡沫。”
“这个故事不好,太悲伤,”陈修泽简短地折起信,“我要同至珍打电话,劝她再想一想。”
方清芷说:“孩子将来必定还是黑色头发黑色眼睛。”
陈修泽叹气:“非我族类。”
方清芷若有所思:“倘若这样算,几千年前,我们祖先也并不是一个国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