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跟我叨叨!”方教导员指着滕永年的鼻子喝道:“第七监是半自治监狱,但你首先要明白一个逻辑,号长的职责是维持秩序,而不是制造混乱!”
说着,方教导员从嘴里掏出烟,自个点上,迈步走到号子房门口,“嘭嘭嘭”地用警棍敲了敲房门,冷冷说道:“我管109到112四个号子,四个号子就你们109闹腾!我不管你们在外边是啥家庭,但到了这里,就得老实眯着!还有不到一个月就是半年评选考核,这次考核,谁要拖了后腿!你们知道我方韦斌的脾气!”
话音落,方伟斌教导员把门猛地一框,离开了号子。
向北默默望着小格栅窗户外方伟斌大步离去的身影,不知道为什么,他隐隐感觉方伟斌在有意无意的偏袒自己似的。
但这也可能是错觉,因为他来第七监也才两三天时间,对监狱的规则乃至潜规则都还在摸索阶段。
“呼啦啦!”
教导员方韦斌一走,立马犯人们又从床铺上跳下,凑拢到头铺跟前,同时一些犯人有意识地堵住向北,不让他回自己的床铺睡觉。
“老大!”
“老大没事吧?”
“方韦斌这杂毛真不是东西!现在特区不是在搞什么监狱民主吗?等年底评选的时候,咱们统一给方韦斌投差评,投诉他!操!”
“不行,咱一个号子的力量不够,如果能联系112,110那些号子……如果能有五六个号子联名投诉,方扒皮百分百得脱衣服!”
众犯人七嘴八舌的围拢在滕永年周围议论着,谈论的话题几乎都在问候方伟斌祖宗三代,或是研究怎么给方韦斌找不痛快。
滕永年领着犯人“开会”的时候,向北也在观察号子内的犯人。
他发现号子内的犯人看似围拢在滕永年身边,其实也不是铁板一块。
比如就有两个犯人压根在床铺上没下床,这两人是睡上铺的,在号子内有一定的地位,此刻,这两人盘腿坐在自己的床铺上,一个额角有疤的中年边抠脚丫子边抽烟,另一个体格偏瘦的年轻人望着头顶的吊式风扇发呆,眼神略显空洞、呆滞。
这两人都是“黄马褂”选手。
号子内整体上有四种犯人,分别是红马褂、黄马褂、蓝马褂和绿马褂,马褂就是马甲的意思,大部分犯人是蓝马褂,绿马褂是病号,黄马褂是长邢犯甚至死刑犯,至于红马褂,通常是涉恐犯,极少见。
和纪元前不同,纪元前,死刑犯最后的日子通常是在看守所度过,在看守所等待一审或者终审判决下来后,押赴刑场执行死刑,但在纪元后的顺天特区,由于是战后新生阶段,公共资源被挤兑的现象极为严重,各种秩序亟待完善,也没有严格意义上的看守所和监狱区分。
向北对这两人印象很深,白天刚进来的时候,向北被打,这两人也没动手。
众犯人将方教导员的亲戚三代全问候了一遍后,二铺眼神阴冷地瞪了向北一眼,冲头铺说道:“老大,这姓何的怎么处理?要不然包子饺子猪大肠这些菜谱每星期给他轮一遍?”
滕永年也不管是谁的床位,掏出上铺的床单擦了擦鼻血,冷冷扫视向北一眼:“不急,日子还长呢,在b区,我有一万种方法让他待不下去!”
……
早上,五点半起床铃声就响了。
监规规定,起床铃声一响,各个号子内的犯人必须立马起床,然后折叠被子、洗簌、然后出号子报道,这个过程只有十五分钟。
一个号子二十个人,就只有里边茅厕里有一个水龙头,而且空间狭小,洗簌资源极度紧张。
号子内的潜规则是,头铺拥有优先洗漱权,他一个人独占茅坑洗漱,其他人得排队,而且都只能站在外边洗脸刷牙,头铺洗漱完后,轮到二铺、三铺,按次序来。
向北是尾铺,等轮到他的时候,外边已经在排队清点人数了。
没办法,向北压根没时间刷牙,只能用冷水胡乱涂了把脸,然后跑到号外走廊上,等待教导员清点人数。
人数清点完后,时间大约是5点58分,然后教导员一声令下,各个号子的犯人在头铺的带领下,奔向监狱食堂。
第七监的食堂是分区的,b区在册犯人有八百多人,地点在监舍大楼后边,在后边紧挨着的是劳动生产车区、娱乐休闲区、囚犯再教育区,右边不到五十米远就是营房和瞭望塔,里边二十四小时都有警力驻守。
早餐的伙食就不提了,吃的是榨菜稀饭,饭稀得跟水一样,榨菜是馊的,和小米混在一块,灰黏糊糊的小米粥里飘着条条黑色絮状物,看着就倒胃口,要吞下更是对胃的挑战。
当然,对向北来说,对食物的要求仅在于吃了不会死就行。
早餐过后,有些许休息时间,可以去娱乐区休息,里边有水泥乒乓球台,用朽木板做球网,甚至还有半个篮球场,只不过那篮球场相当寒碜,篮板已经朽得散架了,就剩个生锈的篮圈还在坚挺着。
向北没玩过篮球,小时候跟着父亲在生活村打过乒乓球,但刚来监狱,向北还没融入环境,所以,吃过饭后就倚着食堂的砖墙,默默望着监区内众犯人,形影稍显孤单。
过了一小会,正当娱乐区的犯人们抽完烟,休息完,准备回工作区的时候,一个马脸狱警走到向北跟前。
瞪着还有点发懵的向北,狱警板着脸喝道:“1987号,跟我去探视室,亲属探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