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云宁接触过那种见到妖就精神异常大呼小叫的，就搞得很尴尬，他又不是吃人的妖，那种陋习妖界最近一百年已经很少见了。

自从强制推行人准证之后，妖若是伤害人类或者扰乱人间秩序，会被非人界联合通缉，被抓到之后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毕竟在人类世界里，一堆非人都是辛苦考证才能以人的形象安身立足，享受着人类科技带来的便利生活，谁也不打算破坏和谐安宁的岁月。

这些大能们自然也见不得无证流窜扰民，或者伤害人类的事情发生。见一个抓一个，自己抓不到也肯定要举报给非人管理局，到时候自有法力高深的去剪除那种败类祸患，以维护持证者的合法权益。

“你是妖还是什么别的种族，原本镇上是有法宝能够测出来的。只是你昏迷失去意识之后，你身上的封印似乎产生了某种保护的作用，阻止了外物的检测。所以我们至今也不知道你的种族。”云宁回忆着熊镇长拿出法宝试图采集童雨菲妖气信息的情景。

那个卵圆形的法宝冒着青烟，差点就烧毁了，足可见童雨菲护身封印的威力十分强大。能给她设下了这种封印的大妖，修为绝对不在云宁之下，熊镇长自然是不敢招惹的。反正，纯人类是绝对不可能进入界门镇的封印之内的，童雨菲肯定不是人就对了。

至于童雨菲没有人准证能否以人形离开镇子的结界，那就要试一试。他说道：“你若是担心出不去这个镇子，现在我就可以带你去结界，你试试看便知道了。”

童雨菲当然很想知道自己是否还能离开，不过看看窗外天已经黑了，路灯昏暗，记得那结界在几公里之外呢，起码要走一个小时山路，这就有点不方便。

她善解人意道：“天晚了，不如明天白天再去吧。我其实对镇上的风光和生活很感兴趣，也是来找母亲线索的，并不着急离开。”

云宁说：“的确，那白天去外边会更好一些。夜里许多镇民都喜欢以真身形态出来溜达，趁着月色修炼啥的，你乍然看到一堆奇形怪状的东西，或许不太容易适应。”

童雨菲礼貌地笑了笑，暗中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英明了。随便一想这么多妖都现出真身，在夜晚遍布荒山野岭对月修炼的场面，她似乎还真的不太能接受。

“其实有镇规约束，在镇上尤其是白天，大家都要尽量以人类形态生活。我们界门镇是去往人类世界的一个枢纽，也是模拟体验小镇，在这里考取人准证之后，还要先见习一段时间，才能以人形进入人类世界生活。我们的宗旨就是尽量不打扰人类现在的和平世界。”

云宁故意将话题引向了与人准证和培训班相关的内容，对方如果感兴趣，问了什么，他就能顺理成章说起更多，比如让童雨菲帮忙给学员讲讲人类世界的生活经验这类的。

童雨菲丝毫没有察觉云宁的真实用意，只是觉得妖界这规定对人类相当友善。但是反过来一想，在人类世界肯定有非人的存在了。

比如她的母亲，显然可能是妖。

“那么我是什么妖呢？”童雨菲经过刚才一系列洗礼，肚子里也吃了东西，忽然觉得自己的承受能力也随之增加了不少。

不能说是胆子大吧，反正是有了几分摆烂的心态。

母亲失踪是幼年时的阴影，大学毕业时父亲又过世了，想要好好工作实现社会价值，结果她被公司裁员，其实一系列打击之下，她觉得自己真的卑微弱小又无助。偏偏却还是死要面子，对朋友们说世界那么大要去走走。

她雄心勃勃搞旅游直播，结果平台上就是一个小透明，每次更新能有两位数点击她就能激动到哭泣。

如果真的从人间消失，会有人在意么？

她甚至隐隐期盼自己走不出这个界门镇才好，这样那些人类世界的事都与她无关了。

除了母亲，万一母亲还在人类世界里，哪一天想起了她，却找不到她的消息了，会否担心呢？

一想起母亲，童雨菲本来已经平静的心绪再起波澜。

母亲如果是妖，她的失踪就有可能并不是她以为的那种普通的车祸造成的。

记得自己五岁那年，母亲因工作出差去外地，那天晚上她忽然做了一个可怕的梦，梦里一切都在燃烧，包括她的母亲。

母亲试图对她说什么重要的事情，可是她听不清，只能看到母亲担忧焦虑的脸。那些火焰的热度，似乎能灼痛她幼小的身体，她十分害怕火，拼命想要逃开。

等她醒来，就看到爸爸在哭。

很多天之后，爸爸才说妈妈出差路上遭遇车祸，很多人死亡，却没有找到妈妈的尸体，她失踪了。其实爸爸的大多数亲友都认为妈妈肯定是遇难了，毕竟那一场惨烈的车祸无人生还。

如果母亲是妖，普通的车祸真的能致命么？那一晚梦境中，母亲要对她说什么？母亲现在究竟在哪里？

关于界门镇，童雨菲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就知道的。按说在五岁前，她的记忆不可能那么清晰。

母亲如果在家，每天晚上就会抱着幼小的她，给她讲家乡的故事。大概是那些照片或者绘画，偶尔提到了“界门镇”这个名称。

现在，童雨菲也不太肯定自己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个地方的，也不晓得自己怎么能凭借那么少的资料，竟然真能找对地方，就像是血脉中有印记，指引着正确的方向。

还有一些奇怪的地方，她记得母亲抱着她讲故事的时候，似乎并没有出声。

就只有她能“听”到母亲说的话。有的时候爸爸也在身边，但是爸爸仿佛什么也听不到。

小时候在幼儿园，每当她想妈妈了，妈妈就会在她耳边出声安抚。所以她一直是幼儿园里最安静乖巧的崽，从来不哭不闹。因为她以为妈妈就在身边。

现在，这些异常都有了更贴切的答案。

如果她的母亲并不是人类，她自己也拥有妖族血统，一切就都解释的通了。

云宁说：“如果你的母亲还活着，你们血脉相连，可以借助一些古老术法实现远程沟通。前提是，你自己也要觉醒妖力才能主动联络你的母亲。”

“那么妖力怎么觉醒呢？”童雨菲忽然对此来了兴趣。

云宁一脸黑线：“这个啊，不同种类的妖修炼方法都不同，你先要知道自己是什么种族，然后请教先贤大妖，或者去镇上图书馆查阅资料。我只是个开人准证培训班的，教不了你那么高深的知识。”

于是童雨菲终又问道：“人准证是什么，很难考么？此前遇到的那个老魁，劝我不要跟你这里报班，说的也是人准证的培训对吧？”

“对于土生土长的妖，人类世界准入证书还是很难考的。”云宁活了几百年，接触过许多妖，他们是真的对人类不太理解，以至于哪怕可以完美变成人形，也还是会因为常识错误露出马脚，导致人类世界的恐慌。这种情况稍微处理不当，就会引发一场误解。

自有史以来，捉妖师这个行业可不是吃素的。只因为个别妖的冲动，连累一大堆无辜的妖被斩尽杀绝，那实在是太惨了。究其原因，只是常识认知偏差才有的一点小误会而已。

但是已经在人类世界生活了三十年，从来不知道自己不是人的童雨菲大概就没有这样的体会了。

云宁于是绕开了一堆废话，直截了当道：“像你，大概直接去考人准证一次就能拿下来。毕竟你一直认为自己是人，也一直生活在人间。

但是我那个培训里的学员大多数都缺乏对人类世界的了解，需要有人专门传授装人的经验，以免他们被人类识破产生不良连锁反应。我一开始见到的你的时候就觉得，你挺适合给我的学员讲课的。”

“原来是这样。其实我也挺想报答你的。如果不是遇到你，我至今还以为自己是人类，也肯定找不到界门镇对不对？你想让我做什么直说吧，我一定尽力而为。”童雨菲很识时务，也正好并没有其他的工作。

既然在界门镇的安全暂时是云宁负责，童雨菲想，那就一定要与他保持良好的关系。

现在云宁对她有所求，她能办到，大家就是互惠互利，这样她才能心安理得接受他的好意。

紧密的合作关系，比如一起做生意，或者她去他的培训班授课，能让她在人生地不熟的界门镇更有安全感。

看到童雨菲并不排斥，主动愿意帮忙，云宁纯净的大眼睛望着她，满是期待语气诚恳道：

“我诚邀你来我的培训班，给学员讲课。随便讲讲人类世界的规则和潜规则之类的，让他们开拓眼界。

我的那个培训班里能模拟人间实景，但是人类真实的反应还是需要更精准的设定。我很久没有去过人类的大城市了，看网络资料和真实生活在那里效果是不同的。”

“这个简单，你什么时候需要，我能随时开讲。”关于社会规则和潜规则，已经在社会上打拼了一阵子的童雨菲当然很了解，正面教材或许没有，吃亏上当的经历一抓一大把，随便讲讲也能让学员们到了人间避免许多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