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溍也适时收回了手，松开捏住她下巴的手指，将那帕子叠好放进袖中，慢条斯理地直起身看向来人。

江三玖看着他叠好的帕子，心里不由一喜，原来“仙人”就是“仙人”，心胸开阔，不嫌弃她这脏污的样子。

她忍不住嘴角勾起，又看向来人，生生压下嘴角。

来人看到这一幕，心里却叫苦不迭，城主为一个小破丫头擦脸？

他们万万不敢再抬头看，只半跪着行礼，等着卫溍传唤。

卫溍只摆摆手，声音无波，“起来吧。”

复又看向江三玖，见她还是低着头，似是在看他鞋上的珠子，又似只是在看他的鞋？

他低头看她的鞋已经破了，心里了然，只扬声道：“戚二，把你的鞋脱下来。”

那叫戚二的被惊得抬了头，又看向同伴，用眼神问：城主要鞋？

同伴耸耸肩膀，点点头，戚二挠挠头，不情不愿地脱下了鞋，冷不丁脚踩在雪上，冻得他直打冷颤。

他将鞋递给卫溍，卫溍冷冷扫了他一眼，他连忙将鞋移开。

卫溍指指江三玖，“给她。”

别说，这可真惊到戚二了，他家城主是什么人？可不是个怜香惜玉的，尤其是眼前这种长得黑不溜秋的小丫头片子。

不过，他也没多言，只低下身子，将鞋放在江三玖身前，也正正看到她那双破了的露出脚趾的鞋，不免又多看了几眼她。

倒是个能忍的女娃！

江三玖抿抿唇，又小心翼翼抬眼去瞧卫溍，卫溍神色不变，只对她道：“穿吧。”

江三玖心里虽然感动他看出自己脚趾冻得僵住了，可又感叹这人实在不通世故，真比得上飘在天上的仙人了。

竟不知她在意的只是他鞋上的珠子！

她看了眼戚二，后者挠挠脑袋，“丫头，穿吧，我一个大老爷们儿没事儿，何况我还有内力呢。”

江三玖可不是关心戚二，不过是想着主子不通世故，下人应该懂吧，奈何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仆人。

这下，她没再客气，穿上了戚二的靴子。

戚二的个头不高，确实是他们三人中最适合将鞋脱给她的人。

不过一会儿，她脚上就感到了暖意，面上也带了笑意。

“给你。”

江三玖不由抬眸，只见卫溍将珠子扔向她，她一下子抓在手里。

卫溍又哪里是不通世故之人，见她还挺欢喜这珠子，便随手赏了，这珠子上无印记，给她倒是无妨。

江三玖的手上沾满了血，那两颗珠子被她抓得一片模糊，不禁噘噘嘴，再一抬眼却见卫溍已然转身。

看着他的背影，江三玖抓紧手中的珠子，赶紧道：“我会报答你。”

卫溍闻声，身形一顿，仿佛觉得自己听了个笑话，救人的竟然说“报答”。

他不由仰头，正看到今日月色明亮，是好久没见过的那种圆圆的月亮。

他只淡淡道：“不必！”就当从无所见。

戚二两人跟在他身后，有些好奇地想往他鞋上瞧瞧，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城主没有穿缀着珠子的鞋。

江三玖似是听到了他的话，又似是没听到。

只是——

她不知他的姓名，不知他家在何处，又何谈报答？

只望着那人背影如松挺立，墨发如缎，随风飞扬，衣袂翩飞，下意识记着今日的日子。

乾元二十年二月十六，是江三玖第二次见到卫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