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文咱们提过,华家历来是黔阳城能和隆兴商会相提并论的一大商户,华家年头不短,祖上出过不少能耐人。到了这一代,魏止风年少时和华家少爷打了一架,下手挺狠,再加上商业上的对手免不了摩擦,来来回回就结了仇。
魏父那是手段老练,有稳有勇。华家使了数次绊子,魏时风都化解的游刃有余,可到刚接手商会的魏大少身上,那就不一样了。魏止风平时直来直往惯了,哪能稳得住,听闻是有小仇的华家名下钱庄意识到,凤来鸣此次是来者不善。
要问他怎么解决困局,还是不得其法。
有新任会长的到来,宝源钱庄的伙计们起码稳了稳心神,魏忠铁再一调配,从上午的乱成一锅粥俨然变得井然有序,不少散户取了钱,径直去不远处的凤来鸣。
魏忠铁见此问道。“少爷,我们要不要颁布什么措施?”
魏止风思绪顿了一下问。“什么措施?”
刚接任会长就处理事务,魏大少纯粹是赶鸭子上架—强人所难。连魏忠铁话里的意思,魏大少都没听明白,更别说什么宝源钱庄的运作了。
魏忠铁瞧没伙计注意这边,才小声凑到魏止风的耳边说。“就是散户违约的措施,老会长一向仁义,定的利钱算是整个黔阳城中上的了。”
“每年大客户的福利也做的极好,这也是宝源钱庄之前有那么多大客户的原因。”
魏止风皱了皱眉纳闷道。“那为什么这些大客户不大念旧情。”
魏忠铁咳了咳忍着笑无奈道。“咱们看的其实是一小半大客户,大多的客户都在观望,看您、也是看凤来鸣。”
“再说了,生意人利益当先,他们心里念着咱们家的情分,也不可能放下到手的利益,至多就是回头什么事上给咱们家行个方便。”
魏止风对经济管理根本不感兴趣,之前在爱丁堡不过学了个理论,偏偏一个法医,最终回家继承不想继承的家业。听魏忠铁的话,思索后还是一知半解,沉吟半天问。“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应对凤来鸣呢?”
魏忠铁笑了笑,看了自家少爷一眼道。“那还得少爷您拿主意。”
陈管家忧虑魏止风缺乏历练,魏忠铁再怎么不善思考也看得出来,恰好这事不大不小,放任自家少爷历练一番正好。
他再怎么惯着少爷,这个道理还是懂的。
魏忠铁没想到的是,现在惯着他家少爷的可不止隆兴商会几个了,他忙的热火朝天,另一边的宝源钱庄门前,魏止风来到一辆深黑色的小洋车前面,打开车门,唐若音穿着宝蓝色的长裙看着魏大少,及踝的宝蓝长裙,露出那一小块脚腕如同最顶级的瓷器,优美而莹白。
魏止风没敢多看,尽量将视线定格在唐若音的冷清眼眸上,缓了缓神问。“唐小姐,听说你找我有事?”
唐若音没注意魏止风的不自在,饶是她再怎么精通人心,也看不透情窦初开的魏大少时不时的心猿意马,若隐若现幽香传入感官。洋车的内部空间过于狭小,魏止风恍惚片刻才听清唐若音话里的意思。
“凤来鸣今天提了利钱,底下人一说我就猜出是冲你们隆兴来的,我便过来了。”
魏止风笑了笑,注视着唐若音的眼眸是一如往常的温柔,那里面的情意纯粹浓烈,唐若音垂了垂眸才接着道。“魏少爷,你有应对方法吗?”
魏止风先是道了一声谢,看上去十分喜悦唐若音为他而来,紧接着又直言。“还没有。”
“我在想,我要不要提一些利,暂时稳定住这些大客户。”
“如果没有这些大客户,隆兴商会的资金链会异常脆弱,到时候华家再出手,隆兴商会将更加难以运作。”
唐若音定定的看着魏止风,四目相对魏大少的星眸里存着疑惑,似完全没察觉刚才说的话有什么问题。
“魏少爷这么露出隆兴商会的弱势,就不怕我与华家有关系?”
魏止风浅浅的勾唇,笑的灿烂,那双狭长星眸闪烁的碎星蛊惑人心,本就低沉好听的嗓音放的愈发低,带着不易察觉的撒娇尾音。“那唐小姐你会吗?”
唐若音忍不住放柔了声线道。“我不会。”
她撇开视线望着前车窗的街道,面上冷清不徐不疾。“不要提利,非但不要提利,你还要做一些违约的措施,例如定期急急忙忙取出来的客户会减少利钱的百分比,有了这个后果,以后想违约的客户才会有所顾忌。”
“另外,安排人手去盯着凤来鸣,先观察几天他们涨利钱的事,有眼界的大客户,这会应该都处于观望态度,你要是提了利钱,他们反而才会选择离开,因为你稳不住。”
“凤来鸣涨了这么多利钱,就是想亏本做生意要打乱你的阵脚,调集资金,除了给那些想走的大客户,剩下一部分存入凤来鸣,伪装成散户分散去存,过几个月可以要求取出。”
“趁他们资金周转不开,可以一举吞并。”
“当然,不想吞并也都随魏少爷的意思。”
魏止风大脑高速运转,试图跟上唐若音话的思路,无奈还是一愣一愣的,良久才道。“为什么我反而不能提利钱。”
唐若音凝望魏止风的眼眸轻笑,魏止风见状也跟着笑了笑,两人俱是眉眼弯弯,气氛暧昧又透着几分甜蜜。
“因为利钱太高的钱庄是亏本的,你们家的底下人应该也和你说过,宝源钱庄的利钱已经算黔阳城极高的一家了,魏老会长心慈,手下的不少商铺利益都不高,薄利多销。”
魏止风盯着女子的侧颜忍不住失神,那双冷清双眸认真时,惊艳的他心跳都漏了几拍。
“那,唐小姐你好像什么都会,做什么都那么从容,不像我,股东那边对我的不满很多,我其实也不知道做会长有什么意义,我甚至不知道我的选择对不对。”
“换成别人,也许会做的比我好。”
魏大少语气愈发低落,约莫是在能让他放松的人面前,不自觉放松的说出了心里话。唐若音专注的凝望着他微皱的眉峰,冷若冰霜的眼眸泛起不自知的柔和,斟酌片刻后才道。
“隆兴商会家大业大,我这些其实不过是纸上谈兵,你有勇气承担那么大的商会,能够把所思所想都实践下去,已经是大部分人都达不到的程度了。”
说完又语气柔和的补了一句。“在我心里,你一直很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