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子山打从医院出来,就时不时的陷入思绪发愣,唐若音别有深意的话在脑中回放,山灵道的来历一层一层织成一张大网,可这逮鱼的网没有线头,要怎么顺着去探索。鬼市的面具人曾说过老爷子是山灵道的仇人,唐若音话里表现出的竟和自家老爷子相识,他十分疑惑,自家老爷子究竟隐瞒了多少东西。
冯子山这么还真想着了,冯老爷子年轻时经历的风浪那多了去了,往后坑儿子的地方,是想逃也逃不过。不过眼前的冯四爷,还想不到那么远的未来,话头咱们先撂下,有功夫再细讲讲。
却说冯老爷子一回家,便发现自家皮小子不大对劲,具体表现为时不时发呆,有时候还欲言又止的盯着他,让添个灯油,那油都倒偏了淌的满桌子都是,老爷子人老成精,拿烟斗敲了敲冯子山道。“有话就说,别整这一出。”
冯子山麻利的拿抹布擦了油,时不时偷瞥冯老爷子一眼,良久才问出。“爹,您是不是和唐仙姑认识?”
老爷子掀了掀眼皮,定定的看着冯子山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怎么?你见到她了?你是不是还问了她问题?她跟你说什么了?她让你别管?”
冯子山在冯老爷子面前,那点小心思就和如来佛手心里的孙猴子一样,翻不出风浪。见老爷子猜的这么准他先是一惊,紧接着破罐子破摔的爬起了竿子。“您老真是料事如神,您不给儿子我解解惑?”
冯老爷子从小养大这皮小子,怎么会不知道冯子山的好奇心多强,他叹了一口气淡淡道。“黔阳城就这么几个能耐人,见过面,我和那孩子颇有缘分,她是个厉害人物,你啊,多听人劝才能吃饱饭。”
“她既然都这么说了,你就别查了,有些事少管才能过的安安稳稳的。”
冯子山哪知道冯老爷子的思虑,年轻人总免不了天不怕地不怕,要不怎么有句老话叫初生牛犊不畏虎,听完这番话,冯子山正欲再问便见冯老爷子站起身,径直出了家门留下一句话。“这满屋子的煤油味,走之前开窗户散散味,我去余家面馆打发打发时间,晚饭就不用等我了。”
“爹!爹!你还没给我解惑呢!”冯子山连忙伸手挽留,哪知道老爷子老当益壮,跟在后面跑出去都没看到他老的身影。
空气中唯有一句叹息久久未散。“听人劝吃饱饭。”
冯子山回屋里拿手扇了扇煤油味,门窗都敞开放味,抹布扔进水盆里,回过神来他倒了一大碗冷茶喝了一口,拧眉思索。“颇有缘分,不是说唐仙姑前几年才来黔阳城吗?见过一面也算是缘分吗?”
拎了一桶水进屋扬地上压煤油味,冯子山洒了半桶水,一时间盯着剩下半桶水失了神。
“当晚争斗的两伙人一伙是姓周的大人物带来的手下,那另一伙呢?如果按形势,另一伙应该是唐仙姑的手下,可那些人,看着和唐冢来的那些人不是同一伙人啊。”
“他们水性极好,好像常年和河打交道,这年头除了捞尸队的,渔民,还有什么人常年和水打交道呢?”冯子山坐回椅子上,一边盯着茶杯一边喝了一口茶水冥思苦想,他总觉得答案上蒙着一层薄薄的迷雾,只要拨开就能继续查下去。
黔阳城是一座建在山上的城市,山下环水且四面环山,地势极为复杂,早些年军队过来顺手将水匪剿的绝了迹。除了捞尸队,渔民这种与水打交道的手艺,常年待在水上,应该也要有很好的水性。
冯子山绕了一圈绕回来,终于某一刻拨开云雾见天明,南明河的画舫,画舫上的伙计和护卫常年和水打交道,应该都有不错的水性。
“也就是说,那伙出来的人,很大可能是画舫本身的伙计。”
巡捕房一如既往忙忙碌碌,冯子山进来没多久就瞥见好几个打牌的,远远的传来王队长的支使声。“倒二批的,案子查完了吗就闲着,都给我出去查案!”
几个额头上贴白条的手下,听到王队长的吼声赶紧收拾纸牌,纸条都没拿下来,结伴一溜烟没了踪影。冯子山心说,这巡捕房混吃等死的警员可真多,细想想也情有可原,黔阳城势力错综复杂,哪有巡捕房显身手的时候。
无功无过就是最大的功。
王队长余光瞥到冯子山翻了个白眼,嫌弃的模样不加掩饰。“我说你小子怎么又来了?你们狩猎队没事吗?一天往我这跑八回。”
冯子山端着个笑脸道。“王队长,您这么说就太夸张了,咱们这一个多月,不也才见了您两面吗?”
王队长摆了摆手无奈道。“你可得了吧,我一年见你小子一面都嫌多。”王队长心说他算是看明白了,魏大少在前面出头,蔫坏的都是冯子山这小子。
很多事都是冯子山查出来的,那真是一个线头扯到尾,真不怕遭了祸。冯子山这小子怎么说也是他从小看到大的,王队长不乐意他继续对案子寻根究底。
“说吧,你今天来又憋了什么屁?”
冯子山故作无事的笑了笑,端出来几盘弘德楼的饭菜,油汪汪的麻椒鸡,还有两道热菜一道汤一道凉菜。王队长这才看到,冯子山进来还拎着一个食盒,黄鼠狼给鸡拜年,平时没占便宜浑身不得劲的小子给他破这么大的费,王队长心下判定绝对没安好心。
冯子山笑呵呵的给菜摆上,听王队长问这么丰盛脸上笑的更欢了,奉承的小话说着,好酒好菜招待着,王队长饶是再戒备,也一不小心陷进糖衣炮弹秃噜了嘴。
“两伙人当然是哪来的回哪去,你小子没事少打听这些,这都不归你管。”
冯子山道。“我这不是想了解一下王队长的勇猛功绩吗!解决这么大的聚众滋事,想必给您的增加了不少功绩。”他一拍脑袋道。“对了,您怎么没找报社报道出去?这么英勇的时刻,咱们就应该给老百姓知道!对不对!”
“都是为了老百姓,怎么能居功呢?”
冯子山再接再厉。“话说王队长,那两伙人根本不知道他们是谁的人,回头往哪放啊,这回的是哪个家啊?”
王队长喝的眼神都发飘,一拍桌子指着冯子山的鼻子道。“怎么就不知道了,不就是一伙是周复华的人,一伙是飞仙楼的人吗?”
冯子山按耐声色问。“飞仙楼的人?那些人不是画舫的人吗?”
王队长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那画舫是飞仙楼早些年分出去的楼,现在少有人知道,可画舫那倒二批的管事,就是飞仙楼的管事。城里上了年纪的老人都知道,这两家是一家。”
出了巡捕房,冯子山在街上找了个角落坐着若有所思,他们之前以为画舫有问题,其实他们查错了方向,邓刘周三人的线索或许指向的是飞仙楼这个最早的主楼。是不是,找个机会进去探查一番便一目了然,冯子山皱了皱眉,忽然记起魏大少之前去过飞仙楼,听说还请了唐仙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