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知到月昭琴的到来,男人缓缓转过身。他胸口的衣襟微散,肤色变得极为苍白,连嘴唇都失去了原本的颜色,只有一双眼睛还黑得惊人,宛若夜妖一般。
他显得那样安静,也那样了无生机。
月昭琴的心忽然一痛。
——他本该意气风发斩魔除恶,而不是死气沉沉地泡在一池冰水中,受到世人厌恨。
于是她一步步走过去,跪坐在池边,伸出手腕凑到男人面前。
在静谧的氛围中,月昭琴轻声开口:“师兄,喝我的血吧。”
“我是魔修,还是至纯仙体,我可以帮你的。”
俢北辰的目光落在她洁白的手腕上,然后慢慢转移到她的脸上。
少女神色真挚,眼里带着尚未能很好隐藏的怜惜与小心翼翼。
俢北辰突然极轻微地笑了一下,蓦地伸手按住她的脖子,然后将她一把拖进了水里。
月昭琴手足无措,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然而男人的力度并不大,甚至为了避免她呛水,还特意提了她一把。
当池水接触到身体的一瞬间,一股冰冷的寒意便顺着骨缝钻进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月昭琴睁开眼睛,看着俢北辰泰然自若的样子,简直难以想象他是怎么做到在这里泡了几天几夜。
可即便如此,她也并不准备运用灵力抵御这股寒冷。她没有办法分担这个人的痛苦,就只好陪他一起承担疼痛。
俢北辰修长的手指依然按在她的脖子上,他盯着少女清澈的眼眸,低声说:“你再说一遍。”
月昭琴愣了一下,很快地道:“师兄,喝我的血吧。”
俢北辰的唇角浮现出淡淡的笑意,他靠在月昭琴耳畔,发出若有似无的叹息。
然后下一刻,他猛然俯下头,变得尖利的牙齿咬在少女的脖子左侧,刺破肌肤沾染鲜血。
一种尖锐的疼痛从脖颈处袭来,月昭琴不受控制地挣动了一下,男人的右手却紧紧将她按在怀里,另一只手则一遍遍轻柔地抚摸着她脑后的发丝,像是在安抚一般。
月昭琴清楚地感受到他在吸吮自己的血液,然后温柔地舔舐了一下她的伤口。于是疼痛便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难言的酥麻感,一直蔓延到四肢百骸。
月昭琴伏在他的肩头轻轻地喘息着,身体无意识地微微颤抖起来。
俢北辰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她的后背,哑着嗓子重复道:“没事的,没事的。不要怕。”
两个人被水浸湿的身体牢牢靠在一起,月昭琴只觉得自己的意识仿佛被人用钢丝在不断拉扯着,一下近一下远,像是清晰又像是恍惚。
她听到自己用带着鼻音的腔调“嗯”了两声,感受到自己好像不胜寒冷般,伸出手回抱住面前高大的身体。
她听见耳畔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用一种飘忽的语气对她说:“睡吧。”
之后她的意识便不由自主地模糊起来,在静谧得只剩呼吸的空间中,她渐渐睡了过去。然而即便在睡梦中,她也还是像贪恋这份安心的怀抱一般,手指紧紧抓住了男人宽松的衣袍。
……
她好像一直睡了很久很久。
久到,她在醒来的时候,看着床头洒落的阳光,还显得有些恍惚。
“阿可。”月昭琴带着沙哑的声音在房间中响起,眨眼间,陈可就出现在她面前,低声问道:
“主子,您可有哪里不适?”
月昭琴摇了摇头,道:“我昨天是什么情况?”
陈可微妙地沉默了一瞬,回答道:“昨天您出去之后,一直没有消息,直到今日卯时主上才将您抱了回来,并不准人前来打扰。”
月昭琴怔怔地说:“好,我知道了,谢谢你。”
等到陈可走后,月昭琴依然呆坐在床上,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抚摸上自己的脖子。
那里光滑如昔,没有任何伤疤的痕迹,如果不是当时强烈的感觉至今仍教她心有余悸,她几乎要怀疑那不过是一场怪梦。
可是现在,她的耳畔好像还能听见男人喑哑的低语,一遍遍说着“不要怕”来安抚她。
心跳得像是要冲出胸腔。
月昭琴捂住脸,侧身倒在床榻上。
只是、只是喂个血而已……
她都在想些什么啊!
月昭琴蜷缩着身体,拿脑袋去撞枕头,试图让自己清醒过来。
终于,在经过一番狂乱的挣扎之后,她散乱着头发,目光呆滞地坐了起来,口里还默念着:“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我爱人人人人爱我,一切皆空一切皆虚妄,今天不死明天也会死,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于是陈可再度走过来的时候,就见到月昭琴跟中邪了似的,盘腿坐在床上,闭着眼睛一边深呼吸,一边叽里咕噜地不知念叨些什么。
陈可:“……”
月昭琴睁开眼,茫然地问她:“怎么了阿可,你也要来一起修行吗?”
陈可面无表情:“主子,殿下说他要请您过去一趟。”
月昭琴反应慢了半拍:“谁?”
陈可:“殿下。”
月昭琴:“哪个殿下?”
陈可:“……”
月昭琴:“俢北辰是谁?我认识俢北辰吗?怎么可能?我对男人不感兴趣的,呵呵。”
陈可把她从床上拽了起来,在月昭琴惊恐的眼神中无语地开口:“您已经睡了很久了,该起来收拾下了!”
月昭琴:“……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