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燕青辞的错觉，他好像听到了很轻的一阵笑声，稍纵即逝。

虽然是私人飞机，但是起飞的时间也并没有太早，因为时差的关系，伦敦的夜晚还没有结束。

兰奶奶下飞机后的第一句话是：“原来伦敦是这样子的。”

这样的伦敦曾经让相爱的两个人再没有见面。

医院里总是有很浓重的消毒水味道，每走进一步，丁雀的心就沉重一分。

丁雀做了很多的心理准备见到威尔森，她还没有做好这个曾经鼓励她的绅士就这么离开她的准备。

医院里的威尔森并没有穿病服，他穿着得体的衬衫马甲，发白的头发全部梳在脑后，很认真的迎接着他年少时爱过的人。

医生看到他们进来，把最后的时间都交给了他们。

兰奶奶最后进来，饶是做了太多的准备，时隔多年再见的两人眼眶还是瞬间发红了，青丝白发，岁月更迭，很多事情都来不及了。

威尔森开口是纯正的中文：“你来了。”

兰奶奶走到病床边，脸上带着笑容，恍惚又变成了那个笑容明媚的扎着马尾辫的小女孩儿。

“你中文说这么好了。”

威尔森已经不太说得出话了，努力的发着气音：“怕找不到你。”

这些年他往返中国，都没有再见到的人，现在站在自己面前，威尔森闭了闭眼睛：“你好吗？”

“我很好。我有很好的丈夫和孩子。”

“很好。”

“我原谅你了，我希望你也很好。”兰奶奶看着威尔森，他的眼睛已经不太能睁开了，“我原谅你了，你也要好好的。”

威尔森的眼睛没能再睁开。

兰奶奶看了他一会儿，眼泪悄无声息的落下。

丁雀觉得自己错了，她以为威尔森执着的想找到兰奶奶，是想补偿，或者是想延续年少的美好。

可是威尔森似乎只是想确认他曾经辜负过的女孩儿过得好不好。

她以为兰奶奶是来见威尔森最后一面，跟他做最后的道别，但是兰奶奶似乎只是想来亲口告诉威尔森，她很好，她们的故事到底就彻底结束了，她希望威尔森在另一个世界有新的故事。

兰奶奶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威尔森，恍惚间，她又看到了许多年前那个拿着新奇的照相机，说着拗口中文的蓝眼睛少年，他的脸从照相机后面露出来，大声说：“你好看。”

她没有听过这么直白的告白，脸一下子就红了。

时间过得好快，原来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

丁雀上前扶住兰奶奶，她走得缓慢：“我们回去吧。”

“嗯。”

兰奶奶在伦敦前后停留的时间很短，从医院出来后，她只是沿着普普通通的街道走了一会儿，像在感受这座城市。

郑解与搀着她，丁雀跟在身后，听到兰奶奶叹息着说：“当年不该不让老大来，现在和以前哪一样啊。”

“我哥不一定能考来这里呢，妈。”

“也是，你哥啊读书没有那么厉害，人还呆，不如人家机灵。”

下过雨的路面潮湿，走在路上会留下不太清晰的脚印，延伸到很远的地方，很快又消失。

一场雨下过，好像什么都没有留下。

把兰奶奶送上飞机后，丁雀并没有立刻跟着回去。

燕青辞好像早就料到了丁雀的决定，没有说什么，只是跟着一起留下了。

丁雀看着很自然的跟在自己身后的燕青辞，觉得有些时候，她确实是拗不过燕青辞的，他决定的事情总要做到底。

她有种不好的预感，燕青辞编了一张网，等着她掉下去。

连续的事情，让她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去思考她和燕青辞的关系。

丁雀清楚的知道，她和燕青辞之间隔着一道缝隙，看起来不那么显眼，但总会在适当的时候，让丁雀从美梦里回到现实。

李殊看着去而复还的丁雀，有些惊讶：“你没有回去吗？”

“或许你需要帮忙呢？”

威尔森先生饿追悼会上，出乎丁雀意料的，来了很多的人。李殊这些天一直在沉默着，丁雀觉得他成熟了很多，那个半夜练琴制造噪音的李殊也在一点点的成长。

追悼会结束，李殊和丁雀并排坐在台阶上，看着最后参加的人一个个离开。

李殊突然开口：“威尔森之前一直跟我说，想要做什么的时候就快点做。我一直不太理解，我觉得我还有很多时间。

现在我好像突然懂了，他大概想告诉我，没有人会一直在原地等你。”

“是啊。”

没有人一直在等你，丁雀看向在门口等着的燕青辞。

在丁雀拒绝他送的又一个早晨，燕青辞说：“我会一直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