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文再度醒来时已经躺在船舱里,身上盖着柔软的凉被。莱特正趴在身上,试图给他戴上项链。凯文闭着眼睛装睡,莱特却笨手笨脚,弄了半天都没戴好,凯文只好翻了个身,努力配合着莱特。莱特总算戴上了项链,心满意足的松了口气,悄悄握住凯文的左手,用一根细绳量着无名指。
凯文叹了口气,睁开眼睛:“我愿意。”
莱特手忙脚乱的把罪证藏起来,板着脸教训道:“亏了吧,现在连个戒指都没有。”
凯文乐不可支,摸了摸莱特的头。他坐起身,发现脖子上多了一条狼牙项链,用红绳串着,狼牙上还有细微的裂痕。
“我过去亲手杀过一条狼,把它的犬齿拔了下来。”莱特解释道,“狼牙是狼最锋利的武器,我杀的这条又是狼王,据说有很强的辟邪功效。”
他握住凯文的手,低头在手背上吻了一下:“希望它能替你驱走厄运,保护你余生幸福平安。”
凯文心头一震,低头望着项链,令人心悸的温柔从胸口升腾,水一样涨满心房。他一直期待有这么一个人,坚定可靠,永远不会在灾难般的命运前离弃他,这个人见过他最糟糕的样子,在他一无所有时爱上了他,把他捧在掌心呵护宠爱,只愿他平安喜乐。很多人自出生起就生活在温柔的守护中,而他直到现在才弥补了人生最初的缺憾。
凯文曾以为自己离了兰斯就活不了,但现在他竟然能平静的回忆往事。年少时他曾飞蛾扑火般爱过兰斯,如今念及这段往事,只剩隐约的甜蜜和惆怅。那些绿茵场上的青葱岁月,那段刻骨铭心的初恋,那个令他痛彻心扉的人,都化作回忆中一个闪光的影子。因为莱特给了他大海般广博的爱,因此他可以原谅伤害过自己的人,原谅兰斯和里昂,甚至艾琳。
春天已经一去不复返,但仲夏会绿意更浓。热浪结束后,树木抽出嫩芽,生机勃勃的新绿取代了老朽的枯草。在莱特的帮助下,凯文租了一间咖啡厅,简单的装修了一番。里昂过来时,凯文正把一盆高大的绿植抱到门外,咖啡厅的招牌在烈日下闪闪发亮。
里昂连忙跑过去帮忙,凯文回过头,粲然一笑。他的头发剪的很短,面色红润,眼神明亮,里昂差点没认出来。凯文擦了擦额上的汗水,温和的说:“外面日头太毒了,进屋再说吧。”
屋里窗明几净,凯文背对着里昂磨咖啡,玻璃壶里水雾翻滚,蒸腾出浓郁的咖啡香气。吧台上的古董唱片机旋转着,悠扬的乐声萦繞满室。里昂四下环顾,玻璃柜台中整整齐齐的陈列着装咖啡豆的罐子,每个卡座上都装饰着鲜花,一只猫咪正趴在角落里晒太阳。
“你怎么会想到开店?”
“总不能靠男人养一辈子吧。”凯文说,“我一直都想开家店,正好莱特的熟人要转让店面,还省了中介费。”
“你最近身体怎么样?”
“好多了,医生说很快就能停药了。”
凯文用细勺搅拌咖啡,金色的阳光在肩头流光溢彩,在瞳仁里映出一个暖色的亮点。里昂问道:“你打算在岛上定居了吗?”
“是的。”
“不考虑回警队吗?”里昂小心翼翼的问道,“安德说只要你愿意回去,警队就会给你留一个位置。”
“多谢了。”凯文不易察觉的冷笑了一下,“我现在过得很好,不想再回去卖命。”
“算了,当警察太辛苦了。”里昂叹了口气,“有什么需要就告诉我,我会全力帮忙。”
“没事,莱特什么重活都不许我做。前几天店里装修,都是他忙前忙后的跑,我只负责喂猫和煮饭。”
凯文容光焕发,脸上满是藏不住的幸福。他依然穿着白衬衫,外面套着赭石色针织衫,里昂一眼就注意到凯文脖子上的吻痕,差点怒发攻心。他连忙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你真的决定留在乐园岛,不回去见兰斯一面?他想你想的发疯,如果你回到身边……”
“他已经是过去式了。”凯文打断了父亲的话,“我有新的爱人了。”
里昂足足沉默了半分钟:“你真的跟莱特好上了?”
“是的。”凯文的眼神温柔甜蜜,“我爱他,想和他白头偕老。”
“胡闹!”里昂厉声斥道,“你是军部司令的儿子,他是敌国的恐怖分子,你们两个搞在一起算什么?”
“莱特不是恐怖分子,是革命军的领袖。”
“军部的档案里还留着当年的口供,你要听一听他干过的好事吗?”
“每个人年轻时都做过错事。”
“据说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为零,你也差不多了。莱特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对他这么死心塌地?”
“他是唯一一个全心全意对我好的人,我凭什么不能爱上他?”
“好,他对你怎么样姑且不论。”里昂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但你已经二十七岁了,不是热血冲头的少年了。莱特将来肯定要回图兰夺权,你打算怎么办?跟他一起回去吗?”
“他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他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太荒唐了,就凭你和军部的关系,莱特的部下怎么可能容得下你!他对你再好,你在他心中绝对越不过他的责任和野心!如果莱特决定政治联姻,你打算给他当一辈子秘密情人吗?”
凯文的脸色霎时惨白。里昂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冷若冰霜:“以莱特在北方做过的事,我直到现在都没弄死他,已经仁至义尽了。除非他一辈子不离开乐园岛,我保证不计较他的过去,尽力把他当作儿媳对待,否则走着瞧吧。”
他摔门离去,凯文低下头,手指痉挛般握紧了杯子,面色如雪。
莱特最近工作明显不如以往专注,一想到凯文在家等着,就像一根牵在心头,时不时勾动一下。他情不自禁的摩挲着嘴唇,回味着昨晚的一桌好菜和整夜欢愉,心里痒的不得了,恨不得足生双翼立刻飞回家。
“莱特!”
吉尔伯特拔高了音量,莱特惊醒过来,尴尬的清了清嗓子:“什么事?”
“你一整天都在傻笑,我还以为你脑子坏掉了。”吉尔伯特把一大叠文件摔在桌上。莱特认命的叹了口气,草草签着名,心思却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吉尔伯特问道:“你真的打算这么过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