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的大将军府邸,气派得扎眼。
何进旧宅的底子上硬生生拔起更高的飞檐,刷了层金粉似的,晃得人眼晕。
门口石狮子张牙舞爪,像是要把整个洛阳城吞下去。
下人通报进去没多久,沉重的朱漆大门“吱呀”一声洞开,吕布那高大得有些压迫感的身影便出现在门后,脸上堆满了毫不掩饰的得意笑容,活像个刚抢了金山银山的山大王。
他身后跟着貂蝉,素衣清减,却掩盖不了她的盛世容颜。
“见过韩将军。”
韩星河只略一点头,目光如钉子般钉在吕布脸上。
吕布浑然不觉,蒲扇般的大手拍过来,带着一股浓烈的酒气。
“哈哈,二弟!你可算回来了!来来来,大哥给你备了最好的酒!今夜就住下,不醉不休!”
“酒,改日再喝。”韩星河的声音像结了冰,侧身避开那只热情的手,一步踏入府内,
“怎么回事?宫里那位…怎么就成了陛下了?”
他目光扫过庭院里那些崭新的,透着暴发户气息的雕梁画栋,最后回到吕布身上。
吕布浑不在意他的冷淡,大大咧咧揽着他肩膀往里厅走。
“嗐!刘协殿下?那小子嫌那龙椅硌屁股!公主嘛,代劳一下,不都一样嘛!”
“就这么简单?”韩星河盯着他,“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吕布的笑声更响了,震得厅堂嗡嗡作响:“管他谁坐上去!二弟,放眼天下诸侯,除了你,都是插标卖首的废物!你我兄弟联手,天下无敌!”
他挥着手臂,豪气干云,唾沫星子几乎要溅到韩星河脸上。
韩星河心头那股违和感越来越重,猛地想起朝堂上那个缺席的身影:“袁本初呢?回冀州了?”
吕布脸上的笑容瞬间凝滞了一下,随即又咧开一个更大的弧度,带着一丝残忍的快意。
“他?嘿!他现在是曹操笼子里的鸟,在许昌关着呢!四世三公?呸!袁家那些门生故吏,树倒猢狲散,早跑没影儿了!”
“什么?!”韩星河如遭雷击,猛地停下脚步,“曹操囚禁了袁绍,什么时候的事?”
只不过离开洛阳不过数月,这天下竟已翻覆至此?
“几个月前了呀!二弟你不知道吗?”吕布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
“曹操不是早回他的兖州老巢了吗?”韩星河追问,心头的疑云翻涌。
吕布得意地扬起下巴,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种分享秘密的炫耀:“是大哥我私下开了关隘,放那曹阿瞒悄悄溜进来的!”
“袁本初和他那些狗腿子,一夜之间,死的死,抓的抓!”
“一石二鸟!袁绍曹操,两大祸害,轻轻松松就解决了!以后这天下,就是咱们兄弟说了算?哈哈哈哈哈!”
那笑声刺耳,韩星河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脊椎骨窜上来,急忙一把拉住吕布的胳膊,说道:“坐下!给我从头到尾,一字不漏地说清楚!”
厅堂里只剩下吕布粗豪的声音,他唾沫横飞,绘声绘色地讲述着如何放曹操入关。
如何以雷霆之势清洗袁绍在洛阳的势力,如何将袁绍秘密押往许昌囚禁。
又如何设下宫宴,用烈酒灌醉曹操,再安排“恰巧”撞破他“非礼”公主的场面…
最后,御史台如何以“教化”为名,强令曹操的儿子们入京为质,这才换得了曹操从大狱里爬出来。
足足半个时辰,韩星河如同泥塑木雕般听着,只觉得一股冰冷的荒谬感攫住了心脏。
直到吕布意犹未尽地停下,他才缓缓抬起头,眼神锐利如刀,一字一句地复述:“也就是说,我刚启程去西凉,你就开了关放曹操进来。”
“然后曹操屠了袁家在京师的势力,绑了袁本初,接着,陛下…或者说,当时的刘协殿下,召曹操入宫赴宴。
“曹操醉酒,非礼公主,被人当场撞破,下了大狱,再然后,御史台跳出来,要求曹操的儿子们进京‘学习’。等他儿子们到了洛阳,成了砧板上的肉,曹操才被放出来,是这样吗?”
“对!对!二弟你总结得太明白了!就是这么回事!”吕布连连点头,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赞赏。
韩星河的脸色骤然阴沉下去,如同暴风雨前的天空:“我刚走,洛阳就接连发生这么大的变故?是谁的主意?是故意要把我支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