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黑袍小野人多半是在山中长大，是以对左近的各个山头了如指掌，寄身的那一群猩猿又是这一片山林的霸主，因而倒也不算奇怪。

且覆海于一座座悬崖峭壁搜寻鹿火虫之时，数次察觉过有猩猿以及其他的兽类远远窥伺，想来多半是与之有关。

“你蓬头垢面不成个样子，一身野性，不知人常，如何能学道法？”覆海温声说道。

“蓬头垢面”黑袍小野人仰头看着少年，似乎不解其意。

“ 你既去过山外学了人言，必然见过不少生人，可见有几人像你一般邋遢？”

“学学”

黑袍小野人闻言，急急把两只鹿火虫往怀里一塞，而后往身上一抓，便从破破烂烂的黑袍上扯下一截布条来，再三两下将淡黄色的长发胡乱归拢，用黑布条捆在脑后。

黑袍小野人随后看向覆海，少年此时亦是青绳束发，“邋遢不会，往后。”

少年第一次看清他的面容，一时微微怔神。

虽沾有一些污迹，但一张红脸眉清目秀，两只大眼很是灵动，嘴阔异人，说话时露出两排尖尖的黑牙。

让覆海动容的并非以上种种，即便黑袍小野人满脸绒毛，恶形恶相，他也会视若寻常，让他讶然的是，黑袍小野人的眉目间竟然有几分焰扬的影子。

覆海当即有了决意，问道：“可懂计数？”

“十。”黑袍小鱼人举起双手，十指又粗又长，长有淡淡的绒毛。

“鹿火虫，再抓三十九只，我便传你道法。”

即便这山中偶遇的黑袍小野人，长的有几分像为护主而身死的忠心近侍，覆海也改了心意，但仍给出了小小的考较。

“三十九，三十九”

“好，好，好”黑袍小野人高兴的原地翻了一个跟头，却将怀中的两只鹿火虫掉落出来。

覆海伸手一张，将两只震翅欲逃的鹿火虫摄住。

黑袍小野人见两只辛苦抓来的鹿火虫差点跑掉，又被定在了半空动弹不得，既懊恼又羡慕，抓了抓脑袋，弯腰拿起两枚新摘的红桃。

“仙人”

他小小一个，即便双臂长过膝，举起桃来还不及覆海肩高。

覆海伸手取过两枚硕大的红桃，转身飞回石窟。

黑袍小野人见仙人接了桃后，在山石之上连蹦数下，待覆海回到石窟，又双手合十朝石窟拜了拜，才转身跳下山石钻入山林不见。

捕捉鹿火虫之事，有了黑袍小野人代劳，此后一月之余覆海不再外出，却也不修行，因必然隔三差五会有鹿火虫送来，是以仍温养法器。

只是黑袍小野人捉鹿火虫的手段却也不比覆海强上多少，有时一连两三天也无有所得，但不管是否捉到鹿火虫，每天必有红桃送来。

其间覆海也曾离开石窟，除去收回那些养足了时日的蛊虫之外，猩猿栖身的红叶林左近的几个村寨也转了个遍，蛊虫种下，倒也探知到一些有关黑袍小野人的事情。

黑袍小野人的确是在山外学的人言，红叶林左近的几个村寨中，一座山寨立了学舍，一个山村建了一栋小学堂，黑袍小野人都曾去偷听过授课，也被人发现过几次，他逃的快也从未伤人，淳朴的山民们也未深追。

先时，黑袍小野人守在山石上，整日间盯着石窟极少动弹，覆海猜测其多半是于山外偷听讲学之时，为了防人发现才练就的耐性。

覆海也数次潜身红叶林，未曾见异常之处，猩猿们白日里三两分散外出搜寻鹿火虫，晚间栖息时将黑袍小野人拱卫于中间，虽有些灵性，但再无如同黑袍小野人一般开智生灵。

而月余时光过去，酷暑过去，季节渐入秋，覆海已将所有种下的蛊虫收回，黑袍小野人共计捉得鹿火虫三十二只。

近七日以来，每日来时只见桃不见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