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头李俭跨着马步双手握着腰刀,站在大哥身前,十五岁的他身高已经一米七十多,脸上带的些许稚气此时都被怒气掩盖。
“怎么回事!”周邦彦问道。
“小姑父!”
大头和四头脚步没动,同时喊了声。
“他们说是隔壁华家堡子华家的,要买十万青砖三万青瓦,但是大哥已经订下了咱们家要二十五万青砖和六万块青瓦,现在窑厂没那么多,得再烧几窑才能凑够,咱们是先来并且谈妥交了定金的,他们这些人不讲理来了就想先拉走!”
李俭气呼呼的,两道粗眉立着,握着刀的手臂暴起青筋。
一个头戴六合帽,身穿黑绸布对襟短衫的四十多岁男子,手中攥着布巾擦着脸上的汗。
声音里带着恳求,“各位听我一句劝,那边棚子底下有茶水,给在下这个窑户个面子,咱们坐下来有事好商量,可莫要打打杀杀的伤了和气。”
对面的华家一个管事外加五六个穿着短打的汉子,手里也是不空,几把刀剑举着,双方互不相让。
谁也没搭理那窑户头,李英这时张嘴说道:“各位叔叔,大哥四哥,这大太阳底下确实不是说话的地方,天热火气燥,何不听这位伯伯的话,咱们那边坐下来谈谈?”
华家穿着青色长衫的主事,估计也是热得受不了了,低头看了看李英,对身边的人点点头,示意放下刀剑,率先往棚子里走过去。
周邦彦冷着脸拍了拍四头,反手拿着剑跟过去,李英拽了拽了大哥,又对窑厂的户头问道:“伯伯您贵姓?”
“免贵姓金,大家都叫我金户头。”
金户头没有因为英子年纪小而轻视,这小丫头一句话就暂时解了对峙,这两群人可是剑拔弩张好久了,谁也不让步。
走到棚子底下,金户头示意手下人上凉茶倒水,一把抓下头上帽子扇着风。
气氛冷淡沉闷,双方各怀心思谁也没有说话。
李英仗着年纪小,这时笑呵呵的开口吟道:“远看太阳大,近看大太阳,太阳真的大,真是大太阳!横批,好大的太阳!”
那华家的主事本来肃着脸,听到李英着不着调的对子,轻哼一声笑出声来。
大哥李温琢磨了一下,也笑看着英子,这么俗的对子还平仄相拗,也就是古灵精怪的三妹能想出来。
众人忍俊不禁,气氛为之一松!
“这就对了嘛,笑一笑,有什么解决不了的呢,请问对面这位华家伯伯,你们买青砖是着急建房子吗?”
华家主事眉眼柔和下来,“是我家老爷要在堡子里加盖一座避暑园子,建一道长廊和湖心亭,用来避暑,是以便需购买砖瓦。”
李英点点头。
“原来如此,那湖心亭和长廊必是要用上等松木材才耐腐耐久,不知华家可有这些木材备料?”
那主事听得李英这么说,才正眼打量起这个小姑娘。
脸色红润唇色丰盈,象牙白色的斜襟袄衫搭配水蓝色百褶长裙,丝麻混纺的绸缎料子。
这可不是一般人家能穿戴得起的!
想来也是,一般人家怎得大手笔一下子买几十万青砖青瓦,今日这事确是自己有些唐突了。
想到这,他赶紧回道:“堡子里有些木材还不太够,我们那里不靠山,还得购买些。”
呦,缺木材好啊,她李英可是刚到手半座山。
英子弯下眉眼,笑眯眯的,“华伯伯,这说来也巧了,我们家正好有座山,山上都是几十年至百年的红松,极品木材可是不少……”
“哦,这确实巧,你们家是?”
“不远,就在福泉村东山,那一片我们家都买下了,现在叫福泉山庄。”
华主事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地点,“里长住的村子,太白山的余脉,离我们堡子也近,这倒真是方便了。”
“是呀,”英子答道,转头又问向金户头,“金伯伯不知现在窑厂里成砖和青瓦都各有多少?”
金户头打开一本册子,“现在成品青砖有十五万,青瓦有六万,五天后还能出一批窑,四窑还能有二十万青砖,五万一窑的青瓦,当然这是预算,若除去不合格的,还得再等二十三天下一批出窑。”
李英听到这心里更加有数了,嘴角都弯了上去。
“华伯伯,实话跟您说,我们家是胶东大族,迁徙过来这边刚落脚,房无一间,家族人又多,工程又紧,哥哥们也是急躁了些。”
“你看这样安排成不成,现在有青砖十五万,我们家先拉走十万和六万的青瓦,你们今天可以先拉走五万,五天以后再来拉走五万和青瓦。”
“不管剩下多少成品,我们家拉走,如若成品还是不够,我们家就再等金伯伯二十三天凑够,可否?”
华主事是真的脸上带笑了,其实这么点小事,心平气和下谁都可以想到,各让一步也不耽误工期何乐不为呢,何必弄得这么一出。
这小丫头不简单呐,一个孩子可以想到这些,看来是自己仗着主家势大,行事过于张扬了。
想到这,他也不扭捏,起身说道:“好,金户头没有异议的话,咱们就这么定了,这两天在下会去拜访,选些木材,这位小姐,咱们再会喽~”
“嗯嗯,华伯伯再见。”
华主事他们雇佣了等活的大车,开始装砖。
李英让项虎也去雇佣几个人重新再装两骡车青砖回去,才转头看向大哥和四哥。
“大哥四哥,都说佛靠金装人靠衣装,以后出门办事咱们得穿得贵气些,不能让人小瞧了去!”
本来就是嘛,不说人前显贵,可也不能出门穿粗麻短打,草鞋啊。
李家总说男孩子要糙养,也不培养下孩子的审美,最起码也得得体吧?
这让李英觉得老旧的家规迫切的需要更改了,看来找时间得跟她爹和爷爷好好谈一谈。
小姑父就是少言冷语的样子,这时候站起来理了理自己宝蓝色绸布长袍,正了正黑色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