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头赶骡车的车夫，唤停了大青骡子，转头对车上的老者说道：“爷，我们今晚就在这落脚吧，看那边河道，应该可以找到水。”

老者须发皆白，脸上的皱纹道尽风霜，目光却不浑浊，他下了车，一身粗布短打，更显老当益壮。

“嗯，就歇在这里，安排下去吧，起锅做饭。”

说完朝路边走去，像是又想起了什么转头又问赶车的汉子：“四小子，有没有追上来？”

汉子垫脚往人群里看去，“爷，卸了车，我就去后头找找看。”

人群中，十多个半大的小子自觉去找水了，也不用谁刻意安排。

逃荒走了这么些天，大家各司其职，长辈们找地歇息，不给小辈添麻烦，女人们收拾东西，准备烧水做饭。

李志的妻子王兰英双眼红肿坐在路边，怀里抱着儿子还不住的往来时方向张望着。

昨日女儿的离去让她心中悲痛，吃喝不下，木然的又赶了一天路，灰仆仆的脸上一道道泪痕里，更显苍白。

她压低的啜泣声，引得身边忙着做饭的几个女人也掉了泪。

“四嫂，擦把脸吧。”李英的小姑李清用水袋里的水打湿了帕子，红着眼睛走过来递给王兰英。

“可不要再哭了，仔细眼睛，四嫂你得宽心！”

“呜呜……”

王兰英身材挑高，纤细，典型的江南女子。

她祖籍是尹州人士，祖上曾经做过莱阳县令，后来调职去了别处，而李英姥爷他们不知为何留在了莱阳。

伤心人莫劝，越劝越难过。

李清给侄子李振，使了个眼色。

李振点头，“娘，娘，我饿了！”

这时，有人大声喊道：“我们找到水了，草垫子里有个水洼，赶紧拿铁掀来！”

有水有粮就能熬下去，唉，这世道。

王兰英用帕子给儿子擦了脸，翻过另一面自己也擦了擦。

鼻音很重的说道：“振儿乖，娘去帮忙烧水，做饭。”

海上遭难，又折损了十几口人，走这一路，队伍里就一直悲伤沉闷。

逝者已矣，生者还得坚强。

李志跟英子这一天没怎么停歇。

遇见逃荒的也疾行而过，胶东的汉子本就身材高大，手握铁掀，煞是逼退了几波不怀好意的打量。

这年头，只要能活下去，卖老婆孩子换粮换水的不少，可不敢随意烂好心。

路边走不动的，那伸出来一双双骨瘦如柴要吃喝的手，还有偶见的饿殍，不断的刺激着李英的神经。

再联想到易子而食，李英更是激灵灵的打了一个寒颤。

走路时李志紧紧拉着她的手，遇到人就抱在怀里，背着她时又让她搂紧自己的脖子。

父女只想赶紧追上李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