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他说楼中这样签下的文人不少。
只是有些早早科举高中。
还有些已经发家致富,就在外面另置办了宅院居住。
这些年蓬莱楼签下的老手实在不少,汴京好词无人能出这些人之右。
郑煜还是今年第一个——如今住在蓬莱楼中的,也只他一人而已。
话虽如此,蓬莱楼的名气也的确大得要命。
可郑煜担心窈娘是看上了他的身子。
郑煜:“小生自认有几分文才,却是在治国理政上的……这些诗词不过闲暇时随意涂抹而来,从前也寻了夫子看过,他道稀松平常,不知怎么会得以——”
小厮:“你家夫子是什么眼光,我家姑娘是什么眼光——我说句大不敬的,当今天下,你文章就是对了官家的眼光又能如何?能给你金银财帛吗?能供你娶娇妻美妾吗?能叫你香车宝马,畅游四方吗?”
郑煜一怔,摇了摇头。
官家好花鸟绘画,再者好修仙炼药。至于其他……清流文人日夜郁郁,谁还有什么心情想香车宝马。
小厮:“那不就完了——合了我家姑娘的眼缘,你小子上辈子积的什么德!”
郑煜心里人神交战了整整一宿,第二天还是魔怔了一般莫名其妙地咬着牙答应了。
谁知道转眼窈娘派了人将他书稿和一些肆无忌惮的随笔工工整整地送了回来——人家看重的当真是他的文笔。
被蓬莱楼窈娘聘了,是多少文人梦寐以求之事。
天大的馅饼砸在脑袋上。
郑煜高兴是高兴,可是就总是觉得……
心里边好像缺了点什么似的。
郑煜人长得好看,又不像一般的穷苦文人,积年贫困下总有些不愿意沐浴、或者在头发里养虱子之类的怪癖。
人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又时常能写出些精妙的小词。
渐渐地,他在蓬莱楼扎下根来。
一面写词谱曲赚钱。
一面读书撰文,奋力备考。
他性子很好。
总是温温和和的,又和谁都不甚亲近,对谁都怀着三分敬意,也叫他人多敬了几分。
楼中人都很喜欢郑郎。
除了一个茜娘。
她总是恶狠狠地指着郑煜,说你离我们窈娘远一点!别想着攀附她!
不是郑煜委屈。
而是……他能见窈娘的机会当真不多。
窈娘是蓬莱楼头牌中的头牌。
登台表演的次数少之又少。
大多数时间都是被权贵来了八抬大轿接进府中,在全是皇亲国戚的筵席上献曲一首。
而在楼中……
她往往忙着谱曲。
而郑煜还要发奋读书。
哪那么容易见到。
况且莫说郑煜,就是汴梁城中的一般权贵,想要见窈娘一面,也要先掂量掂量。
先掂量掂量……自己攀不攀得上康亲王的面子。
康亲王喜欢窈娘,早不是什么新闻。
经常在蓬莱楼砸钱不说,还多次在大场合里表示想要求娶窈娘入府。据说连窈娘脱乐籍的事,都是康王亲自拜访到乐府,给办妥的……
这是什么机会。
全天下的歌女谁不想进王府……哪怕是个侧室呢?那可是泼天富贵,几世荣华。
可是窈娘一直没答应。
也对,他们想。
反正窈娘也不差钱财。
若是就此入了王府,从此后琴声只给康王一人听,岂不是天下人的损失?
是不是天下人的损失郑煜不知道。
但肯定是他郑煜的损失。
窈娘第一次给他的词谱上曲子登台唱奏的时候。
他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
约莫就是这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