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
“沈绩,你不会离开我,对不对?”
语罢,她不待沈绩反应,便抚上沈绩的面颊,轻轻一吻,落在他唇上。
沈绩脑中的弦已经彻底绷断。
他的天地早已倾覆。
举世之中只剩下李乐康一个人。
这不是什么公主。
不是什么圣人贵妃的掌中宝。
她只是李乐康。
一个美艳的娘子。
一个诱人的娘子。
他遏制住身体不住的颤抖,发狠一般地咬上眼前乐康火红的唇。
这一吻便做契约。
沈绩愿意做公主生命中最坚定的一个永存。
此生不熄,此情不止。
……
“我不走,阿兄,你不用劝我了,”她只端坐着。
“你这孩子,怎么还不知轻重呢,”李亨急得跳脚,“长安现在破城就是瞬息之间的事——”
乐康转过头去瞥了太子兄长一眼:“那是因为皇帝走了!倘若阿耶如他所说御驾亲征,长安城难道连几天都撑不住吗?四周援军已经在前往长安的路上了!他现在弃城逃跑,叫那些日夜兼程想要保卫大唐都城的将士们怎么想,如此一来谁还肯为他卖命——他是想要大唐灭国吗?”
“啪——”
李亨的巴掌甩在乐康的脸上,“你……康儿……”
乐康捂着面颊,久久没有动,将眼泪全数咽下去后,才抬眼看向他。
李亨:“你从前乱说什么都没关系,我们都能宠着你,可是现在是什么形势,你看看你刚才对阿耶的那个态度,你应该这样对阿耶吗?”
“……阿耶,”她说着,竟笑出声来,“他杀知宁的时候,他知道自己还是咱们的阿耶、知宁的阿翁吗?就连阿兄你——在那时候、你还记得你是知宁的阿耶吗!”
“乐康!”李亨捏紧了拳头,“你——你,好,就算是我错了,阿耶也错了!那跟现在有何干系,我们现在都是希望你活着!”
“活着……”乐康抹掉了眼泪,“沈绩到睢阳半年了,可我不知道他现在还是不是活着——阿兄啊……安贼为图粮费屡攻睢阳,睢阳已成孤城,可各方援军都只是观望……你说他们此时尚且不救睢阳,要是长安沦陷了,他们还能去吗?”
“睢阳……”李亨无话,人人爱惜羽毛,生怕损耗过大却得不来这守城的战功,“朝廷修整之后定会——”
“阿兄……你明知实在编谎话!”她说,“你不要再说了。”
“乐康!”
乐康:“我夫君在外抗敌,我决不能灰头土脸地跑了——他守着大唐的百姓呢,这长安城,你们不守、我来守!”
她语气那样坚定,全然不像是她的话,她明明方才还暴躁着,此刻却这样平静。
李亨再说不出什么,他转身走了,乐康泪水无声地流着。
失望啊、失望啊……
这些从小教导她皇室威仪的人啊,怎么此刻一点颜面都不顾了呢?为什么她终于将这一番傲骨熔入血脉之时,他们却能抛弃得这样潇洒?这可是大唐啊……千百年后,世人如何评说?
护国公主李氏,薨与天宝十五载六月。
……
战时通讯受阻。
沈绩知道这一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将近半年之后。
睢阳几度被围,城中人困马乏。
“公主心怀大义,老身……敬佩非常。”
张巡与沈绩同登城楼,巡视守备军队。望着不远处气势汹汹的叛军队伍,张巡长叹了一口气,对沈绩重重一揖。
沈绩退后,抱拳回礼。
他来不及悲伤,他还有太多事可做。
可心脏被硬生生割掉一半的痛苦,又怎么能压抑。
他的眼通红,他的根本咽不下。
他机械地完成工作,他看着叛军对自己说——不能退。
身后是大唐万民,身后是她的乐康。
他说我不会退。
乐康,你的子民,我来守。
他说、
乐康。
请你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