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么我将夫子请回家来,给沈娘娘看一看吧?”阿侦问道。
“不必,”李舒摆手,“你沈娘娘的病,他人医不了。”
阿侦:“哦?什么怪病,这样离奇?”
李舒偏头到他耳侧悄声道,“心病。”
阿侦:“……啊?”
李舒:“相思病。”
乾元元年,国内战局初得稳定。
广平王终于在正月里回京。
那一天恰逢上元日。
李舒本不想出门,以免徒增伤感,却见了一个比她伤感得太多的沈娘,生怕她自己出门想不开,还是跟她同到街上去看广平王回朝的仪仗。
几经波折,朝廷初定。
从前雷打不动的上元夜市,也已经停办了许些年。
可是长安百姓还是愿意在上元这一日寻些热闹。大街小巷上,自太阳初升之时起,便热闹非凡,大小商贩鳞次栉比,没有从前官家整治的手笔,却比从前秉烛夜游添了几分绚烂。
广平王在高头大马之上,遥遥带队在前。
他身披金甲、腰跨横刀、气势非凡。
可是不知为什么。
从前见子熙披甲,李舒便觉得他周身气质都与读书时截然不同,凶狠和决断都显在明面上,叫见者生畏,不敢轻易靠近。
可是到了广平王这,却不论如今他周身有多少铁甲凌厉、和战场上沾染的血腥气混淆不清,李舒却仍觉得他还是那个贤明满长安的广平王。
或许这便是区别。
有的人愿意狠下心刀削自己的棱角,直到足够圆滑,真正能屈能伸。
有的人却始终热忱满怀,始终汹涌澎湃,哪怕头破血流,也扶着折断的羽翼振翅欲飞。
无关对错,选择而已。
广平王的仪仗从他们身边经过的时候。
他看到了沈娘。
她的身影很单薄,也没了那些昂贵的金银珠翠做装饰。看上去和寻常妇人没甚分别,在人群中,不好分辨。
可是李舒却清楚地知道。
广平王看到她了。
舒娘也终于见到了她心心念念的夫君。
他的眼神……满怀柔情。
他眷恋地从沈娘身上抽离目光。
他低喝一声,夹紧马腹,就这样从他们面前经过。
“李俶!”沈娘唤出声来。
不少将士惊奇地回头。
他却没回头。
扶着哭到昏厥的沈娘,李舒心中一片冰冷。
原来死别并不是人间第一等悲伤事。
阴阳两隔,可心却在一起。
没有人事的阻碍,情之一字变得简单了许多。
真正难捱是生离。
人之一字,最怕绝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