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开口喊他，可是极冷的状态下，喉咙里只能发出呵气声。

单珠靠着腰带的力量，终于踩稳湿滑的巨石，朝水浅些的地方纵身一跃！

他终于在濒临绝望之际把程航东拖上了岸，再骑在他身上机械地重复着救助动作。

这人还真是命大，单珠等到了他的反应，才拖着人去找自己熟悉的天然洞穴。

那里有他冬天燃篝火时候剩下的乱柴，到雪线以下，衣物便不会迅速冻成冰了。

程航东衣衫都是冰渣，单珠把袍子晾在有阳光的地方，自己却已力竭，再也带不动人。

他不能把这个旅人扔在山间，上下来去需要接近六小时，也没法叫人。

“冷……”

程航东半阖眸子，竟然还能说话。

你倒是还发得出声音——单珠心想。

刚刚在冰水里他一直拼命找着力点，精疲力尽。倒是程航东下去就跟着飘，没耗那么多体力。

他费力想办法脱着那双轮滑鞋，复杂的卡扣让单珠感到恼火，好半天才将划伤他的刀架拔了下来。

“冷……”

程航东又闭紧眼，细羽一样的睫毛上有水汽，微微发颤。整张脸苍白，没有丝毫血色。

单珠也觉得冷，浑身都是鸡皮疙瘩。失血让他畏寒，可他还得撑着自己点火。

还算干燥的洞穴里，有些杂草，两个破坐垫。

是单珠和朋友耍坝子的时候留下的。

他把程航东湿透的衣衫脱下来拧了水，替他仔细擦拭。又将人放在堆叠的干草和坐垫上，再扯了藏袍铺上去，只够盖一个人。

程航东好像并不满意，依然在瑟瑟发抖。单珠亦是畏寒的，看了一阵……

都是男人，没关系吧，虽然很陌生。

单珠这样想着，便脱掉自己的衣物，抱住了那俱很冰的身躯。

黑瘦的单珠抱着不省人事的程航东，把自己的血都染在了对方身上，却能够互相取暖。

他什么也不懂，只知道温度会回归，火能够融化冰。旅人能不能活，全看山神想不想收走这条命。

他已经尽力了……

“如果你活了下来，我可要追着你要债一辈子。”单珠用本地话说着。

海子山有星罗棋布的大小湖泊，仿佛山神洒下的点点碎钻。

原始冰川伫立千年，有信仰的人相信万物有灵，单珠开始为怀里的人低语祈祷。

雪山腹中，一个燃着小火堆的山洞里。程航东也紧紧环抱着单珠，把瘦小的男孩当成了求生的希望。

他在不断发抖，分不清是冷的，还是在害怕……

“别怕。”单珠尚带稚气的声音说，“你一个人都那么勇敢，现在我们是两个人了。”

后来程航东离开的时候也是一个人，单珠拽下了自己的护身符赠予他。

“我小时候，乱跑，遇到狼。阿妈在寺院，求了护身符，保护我的平安。”

单珠用生涩的汉语说话，转而便无法继续。

他换成了自己的语言，虽然明知程航东听不懂，还是对他说：

“这是我们的英雄格萨尔王，希望他能给你勇气，保护你一次次远行和冒险。”

“我走不出海子山，你带着我的格萨尔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