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头钻进他的怀里,兴致勃勃地说,“好啊好啊,我们来玩捉迷藏,你要是找到我就奖励你一个亲亲。”
幼稚得像个小女孩。
“……”施探微把她从怀里扒拉起来,她双眼闪着狡黠的光,刚才那些话摆明了就是戏弄。
他无奈,曲起手指轻弹她的额头,“真是长不大。”
“为什么要长大?我想永远都不长大,做你的小年糕。”迟迟歪着头,笑得一如多年前般纯真美好。
“你的心愿我都会实现。”施探微摸了摸她的脑袋,病态褪去,唯余宠溺,“那就不用长大了,永远做哥哥的小年糕。”
迟迟露出得逞的笑容,一把抱住了少年坚韧的腰,闻着他身上好闻的香气,就这么安静了一会儿,忽然听见轻轻的一声。
“对不住。”
他抚摸着她纤瘦的脊背,声音平淡却很低沉,“我总是觉得对你不起,如果当年真的因为我,害你与苏娘子丢了性命……”
迟迟感觉到他语气里浓浓的阴郁,这似乎是他不愿提及的往事。但他又想要给她一个交代。
迟迟便将他抱得更紧了一些,告诉他,当年有人找到她们母女,给了一些银钱把她们赶走了。
若不是那个贵人,也许她无法与他在多年后重逢。
“是我的老师,长孙道隐。”施探微道。这是长孙玉衡同他说的,那个仁慈而渊博帝师,是这世上第二个真心待他之人。
“那种事不能再发生,所以,我还不能让你回到年府,这几天,恐怕你得一直待在宫中了。”
“也无法……让苏娘子送你出嫁。”
即便是皇帝也有做不到的事,便是跨越生死,皇叔做不到,他也做不到。
他总是为此感到歉疚。
“娘亲还活着。”迟迟却认真同他说,“只要世上有人记得她,娘亲就还活着。小和尚,你记得她,我记得她,她就会一直在我们身边的。”
施探微有些愕然,旋即笑了,他轻轻吐出一口气,仿佛释怀一般,“是。她一直都在……”
那一天,他有多害怕,害怕到只能以愤怒来掩饰。
她永远不会知道,当得知广陵王进宫时,他有多恐惧。
所以即便是太后的女官又如何,敢动他的人就该死。
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无可挽回的事,势必会成为世人攻讦的借口。
他绝不愿那顶凤冠,不仅没有成为她的护身符,反而变成了刺向她的利刃。
“明知这皇宫是一处泥潭,我却还要拉着你,与我一同沉沦。我深陷其中,却希冀你来救我。”
他的声音低沉,温柔,随着夜风缓缓送来。却让迟迟湿透了眼眶。
她忽然看向他的眼睛,无比郑重地说:“我不是来救你的,我是来爱你的。”
“我爱你。”
就在万千烟火冲上云霄,夜幕被照得透亮无比的瞬间。璀璨的焰火在头顶炸开,美似人间仙境,她踮起脚,在他耳边轻轻说出这三个字。
施探微就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术。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那一刻,他变成了当年那个沉默,瘦削的小和尚。灰绿色的眼中无边的空,无边的冷,无边的寂寞。
却在刹那间涌入了什么东西,顷刻变得温暖起来。
“再说一次。”他仿佛上瘾,用力握住她的肩膀,垂下的眼睫微微颤动。
“说一百次、一千次、一万次都可以!”迟迟毫不犹豫地说,“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少女鬓发凌乱,神情带着淡淡的羞涩,一双眼眸明媚娇俏,却拥有昭告天下的勇气。
无比骄傲也无比热烈,无比坦然也无比真挚。
迟迟将手拢在唇边,作喇叭状,她看着下面,对着那些攒动的人群,迎着夜风,大声呼唤道:
“我爱你!小和尚!探微哥哥!五皇子!小侍卫!官家!夫君!——我最爱最爱的人,施探微——”
她喊完,感觉嗓子都有些哑了,得意洋洋地别过头,用邀功的语气说道,“怎么样,探微哥哥,我的诚意是不是很足——”
话音未落,就被人捧住双颊,深深吻住。
于无边月色中,他吻着她,眼角滚落晶莹的泪珠,隐没在与她呼吸交融的唇角。
尝到淡淡的咸涩,迟迟有些无措,为什么?
为什么哭了?
难道是她表白的姿势不太对?
少年鸦羽似的眼睫紧紧地闭合着,好像不敢面对这太过刺目的光芒,却在她的唇瓣上用力汲取,像是在贪婪地感受着什么。
他与她十指相扣,抵死纠缠。
胸口爱意翻涌,化为一阵剧烈的痛意,肆意流窜,如刀如刻,如灼如笞,不断地一下又一下,敲打着他的骨髓,冲刷着他的灵魂。
小年糕啊。
我该如何告诉你。
我见世人无悲悯,唯见你是观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