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山河明白,那个白骨狗妖不过只是一个元婴初期的妖物,而且是道心稀烂,境界纸糊的那种。
可即便如此,这狗精依旧还是以一己之力,将方圆百里,整座天子山的凡人,屠杀殆尽,鸡犬不留。
如此行径,当要天罚,若是天不作为,那么就让他来亲手宰了他。
按照他的脾气,即便是再大的代价,他也可以付出,这种妖物,根本不配活在这个世上。
真正的强者,应当以弱者的自由作为边界,这是一位剑仙前辈曾经教会他的道理,若是心中有了道义和抉择,出剑便不会犹豫,即便遇见的对手强大到不可战胜,那也会毫不犹豫,递出自己最后一剑。
天下很大,光是自己知道的,便有九州山河,五湖四海,他耗费三年时光,不过仅仅是在一州山河上徘徊。
如今人妖领地虽然有了明确的划分,却也还有许多妖族遗留在人族大地上,东躲西藏。
万物以灵类为长,妖族想要修炼化形,最少是突破金丹境界才可以勉强做到,然后身上还会残留一些妖类痕迹。
只有破开元婴瓶颈,才能真正脱胎换骨,与平常人族一般无二,可即便如此,碰见了修为高深的人族修士,也会一眼区分开来,毕竟那股妖族气息,如同黑夜里的灯火,显眼至极。
人妖两族曾是同盟,双方立下重誓,一同对抗天界众神,绝不做那苟延残喘的香火养料,可惜,终究还是昨日黄花,螳螂挡车。
如今妖族占领蛮荒古界,划河而治,与人族井水不犯河水。
可是遗留在人族大地上的这些远古妖类,却也无法赶尽杀绝,毕竟天下太大了,修道有成的高人们早就束之高阁,占领灵气旺盛的高山仙地,往那一趴,做那千年王八万年龟。
剩下一些凡夫俗子可就倒了大霉,运气好的,遇上一些狐族妖魅,只是损耗一些阳气,也能做一回露水鸳鸯,说不上什么吃亏。
可若是遇上凶恶成性的嗜血妖物,那就只能被吃干抹净,成了一堆可怜白骨,无人问津。
许多荒无人烟的大山中,常常有占山为王的存在,也有一些人类城池,那坐在龙椅上的帝王,却是一尊善于化形的大妖,只为了圈养满城活人百姓,做那吃之不尽的美梦。
天下修士也分三六九等,除了超脱世外,杀力最大的剑修。
因为自古剑修杀人,从来不需旦因果。
不是没有人管闲事,可惜,那些管闲事的修士,都失败了。
山上人,眼里只有境界修为,不会把凡人放在眼里,在他们的世界里,死一些和自己无关的凡夫俗子,于踩死一群蚂蚁并无不同。
这一点,和曾经天上的那些神灵,看待人间的香火,是何其相似。
这些妖族,这些修士,与陈山河眼中,全都该杀。
修仙,修道,修心。
最后,成了个什么玩意?
既然是强者为尊,那么,我就用剑杀妖,杀人,杀那些自以为天命所归,灭绝人性的存在。
那位前辈传授他剑法之时,曾有过一次问心之言。
“若是有一天,当你站在天地之巅,俯览众生,看遍所有人性的七情六欲,就会明白人间即是炼狱,多少不公,多少悲惨和无奈,都是那活生生的现实,人间哪有什么公道,那有什么公平?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有的只是,不断地谎言和欺骗罢了。”
“即便是这样,你还想做人么?或者重新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成为一名拥有纯粹神性的存在,只分黑白对错,不会被感情左右,毫无犹豫的执掌生杀大权。”
那时年仅七岁的陈山河眨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那位容颜绝美的存在,握紧小拳头,好像在给自己打气。
他像是什么也没说,又像是什么都说了。
黄龙子搓着手唏嘘道:“这位道友,准备什么时候离开呀?”
陈山河本在恍惚回忆中,听闻此话后,睁开双眼看着他,笑道:“你还想以这副面容欺骗我到什么时候?”
黄龙子瞳孔收缩,尴尬道:“小友。你这样就没意思了。”
陈山河深深吸一口气,手撑着地站起身来,收起笑容,淡然道:“不管怎么样,这件事也算你一份,我这个人最讲道理了,你还需接我一剑,至于这一剑之后,你是生是死,我不再过问。”
黄龙子倒吸一口凉气,连忙罢手道:“不成,不成,我胆小,你这后生下手忒重,我这把老骨头,可不能折在这里了”
陈山河不再听他胡说,朝插在一旁的木剑招了招手,手持剑柄,一股霸道剑意缓缓复苏。
黄龙子见糊弄不过去,收起那副面容,叹息一声,他身上骨骼蠕动,转瞬间从一个五丁矮小的老者变成了个身高九尺的高胖汉子,额头上,刻有一枚梅花印记,浑身神性气息浓重。
陈山河点了点头,轻声道:“接剑。”
黄龙子面色一沉,轻喝一声,浑身金光流转,宛如实质。
他摆了个古朴拳架,自他脚下数十里地面,瞬间化为粉糜,尘土飞扬。
陈山河深吸一口气,手中木剑并无任何花架子,仅仅只是一斩而下。
黄龙子怒喝一声,身前一股无形剑罡迎面撞来,他拳出如龙,砸在那罡气之上,脚步却被逼的连连后退。
他身后地面深陷数尺,恐怖的巨力将他包裹在一圈灰尘之中,看不清晰,只有阵阵“轰隆”雷音,响彻天地。
陈山河似乎神情有些寂缪,自三年前从昆仑出山以来,出时炼气,如今已是元婴,虽然掉了一个境界,只是修为而已,剑道心境,却不退反增,更上一层楼。
他瞥了一眼那处雷声大雨点小的战场。
什么时候,我的剑术这般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