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言透过驾驶室的窗户看向后座,只能看到厉绥冬线条凛冽的下巴,他开口道:“绥冬,张医生和小赵两人在这我不太放心,要不你先回去。”
厉绥冬脸色冷了下来,舌尖顶上后齿,沉声道:“上车。”
张医生是位老资历的法医,看这情形,朝着陆言喊了声:“小陆,你们先走吧,我们等等。”
陆言没动,厉绥冬语气失去了耐心:“上车。”
陆言摇了摇头,是他带队出来的,没道理自己先回去把同事丢在荒山野岭。
空气一瞬间凝固结冰,老刘夹在两人中间,心里默念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稍等了片刻,老刘吞了吞口水,轻声道:“不如……一起……”
后座传来一声轻微的嗤笑,像是自嘲,然后是厉绥冬冰冷的声音:“开车,回去。”
“……”老刘抹汗,但不得不听厉绥冬的安排,调转车头,歉意的看了眼陆言,陆言回了个安抚的眼神。
迈巴赫向来时的路开去,车灯渐渐融入黑暗,直到看不见了,陆言才重新回到刚才的石头坐下。
他不懂得怎样算是爱,也不明白如何表达爱意,但不代表他是个傻子,这么迟了,厉绥冬是特意来接他的,不管厉绥冬说什么,他就是知道是来接他的……
但是他好像又生气了……
就……很难懂……
小赵蹦了过来,小心翼翼的问:“陆老师,那是您的爱人么。”
“嗯……”陆言没否认。
“那您跟他回去就好啦,这么迟了,肯定是担心才来接您的,您不回去,他不是白跑啦。”小赵歪头说道,露出疑惑的神色。
“那……他会生气么。”陆言不知怎么的就问道。
小赵露出理所当然的神色:“就算不生气也会不开心吧……”
这样啊……
陆言没再说话,垂下了眼睛,我也好像有点不开心。
迈巴赫平稳的开在夜色里,黑暗笼罩着车身,仿佛也要将厉绥冬吞噬。
呵,这就是陆言,对所有人都想得周到。
独独对他,冷言冷语,从来不知道感激,最可笑的是自己,偏偏上赶着贴这块冰冷的石头。
像是咽下了一块烧热的木炭,划过咽喉,灼烧着心口,厉绥冬咬牙。
眼睛瞥到今天戴着的袖扣,是陆言送的那对,生日的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他又到客厅捡了起来。
真好笑,真可笑。
厉绥冬发泄似的扯下袖扣,尖锐的卡扣划过衬衣布料,发出轻微却刺耳的声音,袖口处被撕扯出难看的破口。
啪嗒,厉绥冬将袖扣扔出窗外……
车里亮起手机的光线,修长的手指毫不犹豫的敲下几个字。
[拟一份离婚协议书,明早我要见到。]
确认,发送。
厉绥冬深深吐出一口气,受够了。
大巴来的时候已经一点多,几人拿着东西上了车,就往农家乐出发。
陆言一路昏昏欲睡,手撑在腰间,辗转着换了几个姿势都不太舒服。
等到了地方,洗完澡躺在床上,他才舒了口气,坠入睡梦。
第二天早上七点,他们出发回了文新,陆言马不停蹄,整理新搜集的资料,照片,认真厘清所有的细节,连口饭也没顾得上吃。
等到下午,又忙着跟家属沟通。
这个环节,陆言最害怕的不是遇上不配合的家属,而是那些极度悲伤,哽咽流泪的家属。
亲人逝去,那种悲伤沉重的让人压抑,他每次做完询问,心里都像被揉皱成一团,这是他唯一熟悉且能理解的感情。
等他处理完工作,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家里静悄悄的,厉绥冬不在。
陆言一直不喜欢大房子,空的厉害。
可厉绥冬的家太大了,静悄悄的,仿佛喊一句话都会有回音。
客厅没人,抬头望去,旋转的楼梯向二楼延伸隐没在黑暗里,书房没有熟悉的灯光。
他有点想厉绥冬。
陆言弯腰换了鞋子,准备去沙发上等他回来,刚走近,桌上的一份东西落进了眼里。
留给他的,因为边上有一张纸条,熟悉的字迹。
[签好给我]
压在底下的赫然是一份离婚协议书。
陆言缓缓的眨了下眼睛,心里突然有一丝慌乱。
他轻轻把纸条放回桌上,抱膝坐进宽大的沙发里,皮质的沙发透着冰冷的触感,包围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