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半。
“徐队,安康小区发生命案!”
刑侦支队办公室里,徐少珩搭着件外套坐在椅子上睡着了,被这一声惊得窜了起来。
“怎么回事,不是让你们盯着白浩然吗?”徐少珩接过同事手里的电话,“我是徐少珩,什么情况?”
“住在白浩然隔壁的一对父女……”
徐少珩打断了他,“一对父女都死了?”
“父亲死了,女儿被他绑起来扔到了衣柜里。”刑警艰难地开口,“一刀致命,切断了气管和颈动脉。报警的人是嫖客,和那个禽兽不如的父亲约好了今晚来买小女孩的。操!徐队,白浩然现在不见了!”
“发协查通告,高速、汽车站、火车站、机场,交警大队、各片区派出所一旦发现白浩然的踪迹立刻控制住。”徐少珩的舌尖抵着上颚,衬衫扣子散乱。
他的脑子有些乱,一时间有些摸不清这个凶手的心理活动。他们调查过安康小区周围的住户,隔壁那对父女和白浩然、王军甚至是杨用都没有任何关系。
那白浩然为什么要在明知警方关注着他的时候,动手杀一个不相干的人?如果是为了转移注意力,以安康小区的住户密度,放一把火不是更简单快捷吗?
徐少珩快刀斩乱麻,现在的情况再想白浩然的动机已经没有意义,最要紧的是找到人。他给安康小区那边的人下完指令,立刻接通了另一个电话:“是我,徐少珩。王志刚家里有什么动静吗?”
“徐队,我们刚要给您汇报,王志刚丢了。”
“丢了是什么意思,”徐少珩脑门上的筋都要揭竿而起、敲锣打鼓地造起反来了,“在哪里跟丢的?”
“他大概十二点左右拎着一个行李箱出门,自己开车去了润德大厦。我们的人是在卫生间外面跟丢的。”刑警匆忙地汇报道,“他进去了很久都没出来,我们进去的时候已经没人了。查监控发现只有一个遮掩得看不出容貌的清洁工进出过,我们现在在查那个清洁工。对了,他的行李箱里都是一摞摞的现金。”
边上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的顾以诺忽然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桌面,徐少珩侧首看她。
“润德大厦在青木区的酒吧街一片,打的招牌就是二十四小时无休,人流量惊人。”顾以诺用一根手指抵着下巴,“如果要我选,把王志刚从天台上直接扔下来,人为制造一个明日头条,让这个我恨之入骨的人暴尸在众目睽睽之下,听上去很不错。”
“但是?”徐少珩听出了她的未尽之言。
“但是,白浩然不是我,也不是任何一个表演型人格障碍的患者。他并没有这种让全世界观看他精彩演出的需求,”顾以诺一顿,“我之前说过,凶手看上去并不是真正地仇恨着受害人。看了白浩然这副玉石俱焚的架势我才明白过来,也许他心里真正害死他哥哥的元凶——是他自己。”
——
“昨天下午王志刚从银行取了一大笔钱,流水账单和行李箱里的现金数目对上了。”
“辖区派出所回报,洪都书院旧址没有人。”
“云川市人民医院没有异状!”
“白浩然老家没有异状!”
“青木区人民医院没有异状!”
雨还在下,一线刑警们汇报的声音在办公室里此起彼伏地响成一片。陆西辞在看润德大厦的监控,恨不得一帧一帧地筛过去,好把带走王志刚的人揪出来。徐少珩在看电子地图,一一推演白浩然最可能行凶的地点。
“根据现在的情况来看,白浩然很可能有一个同伙,这个同伙带走了王志刚。他们很可能有车。我们已经调出了那个时间段进出润德大厦的所有车辆信息,正在逐步筛查……”徐少珩说着止住了话头,润德大厦恐怖的客流量注定会拖延住警方的脚步,等到他们查出来的时候,王志刚很可能已经送殡仪馆了。
“我们不如换个思路。”顾以诺忽然说,“为什么他要拖住警方的脚步?既然他已经决定玉石俱焚,到哪里杀人不是杀?万一警方在他动手之前找到他们了,他的计划不就泡汤了但如果他要去的地方是对他有深刻意义的地方,而且离青木区很远,就说得通了。”
“我们能想到的跟洪都书院、白俊辉和白浩然有关的地方都排查了,还有什么遗漏吗?”
“还有一个地方。”顾以诺的手指落在那张线条错综复杂的电子地图上,“白俊辉出车祸的地点,横过千山区和林湖区的跨江大桥。即便在交通顺畅的情况下,从青木区抵达这个地点也要一个小时。”
在四通八达、停个车在路边就一定会惹来目光的跨江大桥上杀人,听上去非常匪夷所思。但徐少珩想起妓女杨露的证词,想起白浩然隔着猫眼冷漠镇定地和杨露对视的那一眼,显然这个人已经不能用常理来揣测了。
他已经疯了。
“离跨江大桥最近的一组人是谁在带队?立刻赶去查看跨江大桥的情况!”
“队长,交警大队传来消息,离跨江大桥最近的一个路口摄像头拍到了白浩然!”
闪烁着红蓝色灯光的警车蜂拥着涌向跨江大桥,倘若俯瞰这座笼罩在暴风雨中的城市,就好像看着颜色奇异的萤火虫在这座钢筋水泥的笼子里左突右奔。夜夜笙歌的酒吧街、静谧安恬的居民区,都被呼啸的暴风雨隔绝在嘶鸣的警笛外了。
白浩然听见了背后的警笛声,晦暗的灯光落在他脸上,仿佛一副无懈可击的面具。他面不改色地挂挡踩油门,陈旧的桑塔纳笔直地冲上了大桥。
“别追太紧,以江水的流速,他要是直接开车冲下去,我们就可以直接给车上的人收尸了。”徐少珩在对讲机里说,“桥两头都封闭完了吗,还有什么人在桥上?”
“徐队,来不及啊!时间太急了,还有好多群众的车在大桥上!”
蓝白两色的警车从大桥两头涌上,不由分说地将那辆车逼停了下来。
或者说,是白浩然主动停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