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一切都归于了平静，而闻恒祥也似乎忘记了之前的不愉快，随着一局又一局的牌局的推倒重来，那笑容也慢慢的回到了他的脸上。

这时，一直站在局外观战的栓子总算是失去了兴致，他最后又看了一眼麻将桌上的牌，又把头转向了还在为那道数学题苦恼的闻九道。

“九道叔，先把手里的笔放下歇歇脑子。”说着话，栓子从口袋里摸出了五块钱扔到了闻九道面前的作业本上：“给我拿瓶啤酒，这快中午了，等回家吃饭的时候也好下饭。”

这从来没有听说过拿酒来下饭的，不过这种事儿放在栓子身上倒也不奇怪。说起来栓子他爸个头不高，烟酒是从来不沾，但生了个儿子却是个例外，小小年纪，才十岁就天天跟在大人屁股后面收集烟头，当然并不是他对于收集方面有爱好，纯粹就是拿来自己学着抽的。

后来再大了些，早早外出打工挣着了钱，更是有恃无恐抽烟不用说了，单就说这酒，那可是一顿饭都不能落下的用他自己的话来说，那就是“宁愿少吃二两肉，也绝不能少喝一口酒。”

平时也知道栓子的德行，阿九也没有跟他多说什么话，放下手里的笔去拿啤酒。因为啤酒这种东西占地方，所以一进回来货都是直接摆在棚屋里的。阿九用轻的只能自己听到的声音让栓子稍等一下，然后快速的走进侧门，从放在最上面的那个箱子里拿出了一瓶啤酒，拿出来后，没忘看一眼那瓶身上是否落有灰尘。

虽说放在箱子里还算干净，可是阿九还是习惯性的拿起一旁的抹布，把整个瓶身给擦了一遍。

等拿着啤酒打开侧门，就见栓子先是对他笑了一下，然后就两眼放光，一直盯着他手里的那瓶啤酒不放。

应该是感受到了栓子的期盼，阿九咧着嘴对他笑了一下，脚下就不自觉的加快了速度。

哪知这忙中出错，阿九在进门时，不小心在门槛上绊了一下，人一下子就撞到了门框上，他“哎哟”了一声，顿时引起了屋内、棚屋下两拨正在打麻将人的注意，齐刷刷的朝他看去。也幸好阿九反应够快，要不然手里那瓶啤酒都得给扔到地上。

这点儿小变故，顿时引得屋里屋外乱哄哄的，但是，也就只有阿九一个人听到，那啤酒瓶盖在受到外力挤压变形后，发出几不可闻的放气声。

“都多大的人了，拿瓶啤酒还这么毛毛躁躁的。”

闻恒祥斜眼看了一眼儿子的窘态，发了一句牢骚。

好在有惊无险，在把手里的那瓶啤酒递给了栓子后，阿九对他露出了从他进门后的第一个微笑。

看着阿九脸上的微笑，栓子一时有些受宠若惊，可是他也只愣了一下神，并没有多想什么。

接过啤酒，栓子本想带着小女友回家，可是才出了小卖部的门，路过棚屋时，又被里面一个人看到了，就大声的招呼着他进去聊两句。

听着那出了门的栓子，声音又在棚屋里响起，阿九的心思就有些飘忽了，眼前这道似乎永远也解不开的数学题，突然变得没有那么的重要了，反而在心里打起了小九九：真希望栓子能少说一会儿话。因为他很怕等到栓子今天回家后，喝到嘴里的啤酒会变成水一样的味道时，会回来找他算账。

&34;大爸爸，我回来了。&34;

离小卖部还很远，众人就听到一声稚嫩的童声传来，话音落下，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像风一样的冲进了小卖部里面。

小男孩叫九乐，是阿九的弟弟。不过，他这个弟弟却不是闻恒祥夫妻俩生的。

闻恒祥还有一个兄弟，叫闻恒福。闻恒福比他哥哥小了近十岁，今年也是四十多岁的人了，可一直都没有结婚。七年前闻恒福抱回来了一个不满一岁的小男孩，说是自己收养的儿子，因为还没结婚，家里就他一个大老爷们，所以就将孩子暂时交给了自己的哥嫂抚养。

闻恒福这一个“暂时”可就暂时了六、七年，这几年里，闻恒祥夫妻两个为了这个突然出现在家里的孩子，可以说是没少操心，先是跑前跑后的把孩子的户口给解决了，因为自己的兄弟没结婚，夫妻两个只能把孩子的户口给上到了自家的户口本上。

说起九道、九乐这兄弟俩人名字的由来，这闻恒祥酷爱打麻将，曾经在老婆怀孕后戏言，如果自己老婆肚子里的孩子出生时自己还在麻将桌上，那么自己第一时间听到消息时，手里抓的什么牌，就给孩子起什么名字。本来这句话谁也没有当回事儿，哪知世事就是这么的凑巧。

平时夫妻两个关系挺和睦，眼瞅着老婆快要生了，闻恒祥是什么也不干，就天天的守在妻子身边。哪知过了预产期两、三天了，妻子的肚子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话说回来，夫妻两个也是心大，这下反而谁也不着急了。继续该吃吃该玩玩的，俗话说是瓜熟蒂落，他们就等着自然分娩了。

那天，阿九妈觉得有点儿闷，正好村子里有车说要去县城，她就跟丈夫说了一声，跟着坐车去了县城。

家里又剩下闻恒祥一个人，没什么事情做，再加上好几天没有打麻将了，手心正痒，正好趁着老婆不在家的工夫，就约了几个牌友又凑在自己家里打起了麻将。

正和一群人玩的酣畅时，闻恒祥接了一个电话，说是他的老婆生了。

原来闻恒祥他老婆坐着车才走到一半，就觉得不对劲，肚子是一阵紧似一阵的疼。那车上的人一看情况，也来不及去做别的事情了，就直接把车给开了县医院，这人才刚进了手术室，孩子就出生了。

听说自己得了一个儿子，闻恒祥高兴之余，不免又想起了自己的戏言。如今戏言成真，他盯着自己手心里攥着的一张九条陷入了沉思，就算这男孩子脸皮厚，可是起个名字叫九条，也不太妥当，这长大后难免要被同学们笑话，那时他儿子不得回来怪自己这个当爹的吗？

不过，闻恒祥的顾虑很快就被一起打牌的牌友给解决了。他这个牌友农闲时也干些起名算卦的营生，见闻恒祥为难，就说这九条也就是九道杠，不如这孩子就叫九道好了。还说了些从书上看来的，什么九九归一、道法自然的大道理。

至此算是皆大欢喜。

等到闻恒祥的弟弟又带回来一个孩子后，就照着九道的名字，给孩子取名叫九乐了，寓意倒也简单，就是想这孩子能快快乐乐的。

话说九乐这孩子，倒真的是没有白瞎大伯与大伯母的一片好心，打小就活泼好动，长的又机灵，再加上他家这小卖部里整天里人来人往的，这孩子更是练就了一身的本领，从小不用大人教，知道叫人，村里人自然也就更喜欢这个小家伙了。

对于九乐的身世，闻家人倒也没有瞒着，不知道是这孩子小，还是天生就够乐观，倒是并没有过多的去追问自己亲生父母的事情。从小就认为自己有两个爸爸，一个爸爸整天不见人影，是出钱的；还有一个每天照顾自己生活起居的爸爸，自然就是出力的。

这出钱的，九乐叫他“爸爸”，而这出力的，九乐倒也会想，就叫大爸爸。因为还有一个爸爸没有结婚，所以九乐平时就跟着哥哥，管九道的妈妈也叫“妈”。

不同于自己的亲儿子九道，闻恒祥一看到弟弟带来的这个儿子九乐，那可是脸上乐的没边。

就跟今天一样，九乐才刚一进门，就先问他去哪儿玩儿了，怎么这么长时间才回来，又见九乐跑的满头都是汗，就叫大儿子九道去冰箱里拿出冰好的西瓜给弟弟解渴。

听到父亲的话，一直闷头的九道只应了一声，就放下笔要从玻璃柜后面站起来。

这时，懂事的九乐对着九道甜甜的一笑：“哥你忙吧，我自己去拿。”

说完，又风风火火的穿过侧门，往自家厨房的方向跑去。

“那西瓜在冰箱上面放着你拿不到。”

闻恒祥伸着脖子朝九乐跑开的方向喊着。

这时已经冲进了厨房的九乐大声回答：“我可以拿一个小凳子垫着。”

众人一听，又开始频频的夸奖起九乐这孩子聪明。闻恒祥乐滋滋的听着，末了，还没忘朝着动作慢了弟弟一拍的阿九飞了一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