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中。”
“慢着,糊了!”
老爸得意地笑声,吵醒了趴在自家小卖部玻璃柜打盹的少年。
他甩了甩头,又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瞪着双发红的眼睛,回想了一遍刚才的梦。
奇怪的小男孩和女人?突然出现在女人身后的、长着人首蛇身的女娲?一秒转换的天气?还有突然出现的人们?
最近他总是做一些奇怪的梦,对此,他已经有些习惯了。只是今天在醒之前,好像还看到身后也站着一群奇怪的人。
少年再次甩了甩头,试图将那些画面甩出脑袋。
他叫闻九道,认识的人都叫他阿九,今年十五岁,睡着前本来趴在玻璃柜上在做一道数学题。不知道怎么的,做着做着他就睡着了。还有,就是他总感觉今年的夏天要比往年凉爽的多。
抬头看了一眼房顶晃晃悠悠的老式风扇,又看了看离他不远那张麻将桌前满头大汗的人们,忍了又忍,最后抱着两手,搓了搓胳膊上起的鸡皮疙瘩,阿九放弃了向他爸请求把风扇关一会儿的念头。
起身出了小卖部的侧门,路过他家棚屋下又一桌打麻将的酣客,穿过院子来到自己的卧室,在衣柜里翻了半天,终于找老妈收起来的秋冬衣物,从中选了一件长袖的白色棉衬衫套在了身上。
在这大热天里,比别人多穿了一件衣服的闻九道,并没有引起在他家里那十几个乡亲的注意。在他回到摆满了零食小商品的玻璃柜后,又拿起笔来,接着做那道还没有解出来的数学题。
低头审视了一遍题目,现在已知条件是x等于5,y+z等于7,最后求z等于几。
话说上小学时的他可是相当聪明的,被称为天才,成绩更是不用说,连着跳了好几级,今年已经是高二的学生了。
可是不知道什么起,他的智商急速下降。现在面前摆着的,只是一道初中一年级的数学题,他却是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解题的方法来。
“呦,这大热天的,我们的神童就是跟别人不一样,衣服都要穿两件。”
这突兀的声音,吓得正低头专心解题的阿九打了一个激灵,顿时觉得自己身上更加的冷了。他不想知道说话的人是谁,只是考虑自己要不要回去再加上一件衣服。
“哟,栓子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哎,别动,五万。”
接话的是阿九的老爸闻恒祥。
不过,显然跟来人打招呼只是他作为主人兼生意人的礼貌,他的注意力始终都在麻将桌上。
“祥爷玩儿着呢?”被叫栓子的辈分不高,也不在意这些,依然热情的回答道:“我也是昨天晚上才到家的,这不是天儿太热了嘛,在外地干活儿实在是太遭罪,所以我就寻思着回来先玩儿俩月,等天气凉快些了再出去。”
说着话,栓子从口袋里摸出了一盒烟,开始给在场的人发了起来。
接了别人的烟也就不能太没礼貌,这一下子所有人都把头抬了起来,朝着栓子行了一番注目礼,打了一声招呼。
也是在这个时候,众人发现栓子的身边还有一个姑娘。此时这姑娘正被栓子搂在怀里,见众人朝自己看过来,不觉有些害羞地低下了头。
“哟,栓子,你这次回来到底是躲清凉的,还是结婚的?这小姑娘长的挺俊,可不像我们村儿的人啊?”
“这咋会不像我们村儿的人呢?等过两天嫁过来了,可不就是我们村儿的人嘛。”
听着众人七嘴八舌的调侃,姑娘的头低的更低了,栓子嘴上叼着一根烟,却是一脸的得意之色。
“哎,对了,栓子今年多大了?我记得没错的话,也就比你家阿九大个四、五岁吧?”
见有人把话题又引到自己儿子的身上,闻恒祥猛的被嘴里的烟呛了一下,他把脸别向一边使劲地咳嗽了几声。等再回过头时,之前还带着笑意的脸庞,一下子就冷了几分。
“是大了没几岁,”闻恒祥说着叹了一口气:“这人比人真是气死人,这栓子像他这么大的时候,都已经在外面给自己家里挣了好几年钱了,现在又是把媳妇都领回来了,我们这个还不知道要熬到什么时候呢?”
要说这人也真是善变,才两句话的工夫,众人很快就把目标,又转移到了一旁闷不吭声的闻九道身上。
“这不是还小嘛,今年也才十五岁吧,这十五、六岁的孩子出去又能干什么呢?再说你这家也不缺钱,还不如让他在身边,天天看着也安心。”
这话听完,闻恒祥的脸色又黑了几分,嘴巴动了几次,把手上的烟卷塞进嘴里,没有再接话。
眼看着刚进来小卖部带来的一阵小骚动,这么快就归于了平静,栓子有些不太乐意。
“呦,我说九道叔,你这是在写暑假作业吗?”
虽然嘴里叫着叔,说出的话里却听不出半点儿的恭敬之意。
栓子搂着自己的小女友朝玻璃柜前走了两步,低头撇了一眼阿九手里的笔,又扭头对着正打着麻将的一群人说道:“要说这当学生就是好啊,成天啥也不用干,把作业写完就行了。”
说完还自以为好笑的哈哈笑个不停。
一个人干笑了一阵,见众人对此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他又把目标转移到了闻恒祥的身上。
“祥爷,我九道叔明年就该上大学了吧?”
“明年高三。”听着自己老爸咳嗽了好几声,又接着说:“能不能考上还另说呢!按我的意思,最好这个高三也不用上了!”
听到父亲的话,闻九道把自己手里的笔握的越来越紧。
众人先是一阵沉默。
终于,坐在闻恒祥对面的男人开了口:“哎呀,这话说的,人家都是望子成龙的,哪有当爹的不盼着自己的儿子成才的呢?再说了,九道这孩子打小可是咱们村子里最聪明的,别人家的孩子小学上五、六年,九道只上了两年,这今年才十五岁,别人家的孩子这个年龄也才初三、高一吧,他都已经上了高二了,你还想干嘛?总不能让他现在就把大学录取通知书给你拿回来吧?孩子嘛,还是不能逼的太紧。”
几句话说的周围的人是连连称是,甚至还有几个人开始附和了起来,小声的细数着九道从小展现出的惊人的才智来。
“嘁。”
可这些“成就”在自己老爸嘴里却显得不值一提:“小学只上了两年又怎样?你问问他这高二上了几年了?”
说着又想起了栓子刚才提起的话头,忿忿不平的接着说道:“还暑假作业呢?我看他这高二再上两年,他都能抢过老师的任务,自己给他的同学布置暑假作业了。”
“哎哎,打牌打牌,这来你们家玩儿呢就是图个开心,你不能光让我们开心了,你这说着说着倒是把自己给说不开心了。”
闻九道一直没有抬头,哪怕是听到那些有关于自己的话时,他都像一个局外人一样。在这个过程中,除了刚开始时有些愣神,后面也就不在意了, 还是一直低头做着那道从初一的课本里找出的数学题。
而对于此事的始作俑者,栓子则是心满意足的看着、听着这一切,搂着女朋友的手也显得欢快无比,那脸上的笑意更是完全不加掩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