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车从东沟村驶出，直接上了南面的云梦山。

此时，天色已经彻底暗淡了下来，不借助车灯，根本就看不到道路两旁的景物。

坐在后排的杜枫和韩术一直在聊天，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车窗外天色的变换和道路的选择。谈话告一段落，沉寂下来后，杜枫突然发觉，轿车似乎没有绕过云梦山南侧，驶入西北方向的河洛镇，而是一路向南，往县城方向狂奔。

“韩术，刚才听你说，去河洛镇，这条路好像是回县城的吧！”杜枫迷惑地问道。

“啊，对！就是去县城的！有人想见你！”韩术打着哈哈。

“谁呀？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哩！”杜枫有些生气。

“不是怕你不同意，又要闹着回村！”韩术不好意思地笑道。

“谁呀，你快说！他找我干啥？县城我也没有熟悉的人！”杜枫很纳闷。

“到了，你就知道了！”韩术目不转睛地望着前方，没有正面回答杜枫的问话。

杜枫也不再问，默默地望着窗外，气氛有些尴尬。

沉默了大约十分钟后，韩术说话了，“杜枫，一晃三十年过去了，我们已经由那个激扬文字的少年郎，转身变成了大腹便便的壮年汉。我记得，你是71年2月出生，我是70年9月出生，我比你大半岁。那时候，你身材瘦小，经常被同学们欺负，总是会站在那里无助地哭鼻子。我膀大腰圆，体格肥硕，也爱打抱不平，总会在你受欺负的时候仗义执言。当然了，这些都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估计你已经没有印象！”

“怎么没有印象！那时候，我已经十三四岁，记得很清楚。”杜枫知道韩术说这番话的目的，于是说道，“我不但记得这些，而且还记得王珂欺负我时，你挺身而出跟他打了一架，为我还受了学校的处分。”

“不提，不提，那时候的我就是调皮爱打架，让尚老师没少为我操心！”韩术羞羞的说道。

“韩哥不是调皮，是讲义气！”杜枫也来了兴趣，“当时，我们班的同学都特别喜欢你，都说你是《射雕英雄传》中的郭靖，是个大英雄。甚至有不少女生还崇拜你喜欢你！”

“哈哈哈……，都是些陈谷子烂芝麻的琐事，提它干啥！”韩术笑得乐开怀。

“……”杜枫愕然，心想，这不都是你先提及的话题么？

看到车内气氛活跃了起来，韩术说道，“杜枫，你还记得你寄居在我家时的一些趣事吗？”

“当然记得！”杜枫脱口而出道，“我到现在还迷惑不解，你那时是真的睡着了，还是故意整我？”

“你说的是哪件事？”韩术问道。

“当然就是晚自习翻院墙的事儿！我就不信，你睡得那么快，那么熟！”杜枫愤愤地说道。

“哈哈哈……”韩术笑得前仰后合，“你呀，总是爱磨叽！明明晚自习已经下课很久了，你就是不出来，还在教室里向老师问题，或者跟同学一起讨论作业。总是让我等得不耐烦，所以嘛，刚开始，的确是为了惩罚你！后来就不一样了，我看你爬树翻墙一气呵成，挺麻溜的，就很想捉弄你！当然了，也不全是这样，有时候，真的是等你等得睡着了，忘记给你开门了！可能你还记得，我爸我妈还起床给你开过门哩！”

“这么说，我相信！我就知道你在捉弄我！当然了，我做得也不对，经常让你等！”杜枫释怀了。

“哎，杜枫，我一直很好奇，你是怎么爬树翻墙的，那么粗的树，那么高的墙，你怎么就能轻松地爬上去一跃而过？我后来，也尝试了许多次，不要说翻墙，就是树都爬不上去！”韩术自嘲道。

“当然！你那么笨重，爬树翻墙肯定不是你的强项！”杜枫直言不讳地指出。

“其实，我也不是每次都那么顺溜！你还记得吗？其中有一次夜间下大雪，冻得手都伸不出来，握树当然也很困难，我爬了几次，都滑溜了下来，好不容易爬上去了，在上墙头的时候，差点儿摔下来，吓得我腿都软了！”杜枫不紧不慢地回忆道。

“什么时候，我怎么不记得！”韩术很吃惊。

“我没有跟你提及过，你当然不记得。不过，你肯定知道，有一段时间，我不再放学后磨叽，跟你一起回去。这个，你总是记得吧？”杜枫问道。

“记得！我那时就挺纳闷的，你那么爱学习的，怎么突然就不向老师问题了！”韩术应道，“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你说，你爬上去了，怎么会差点儿摔下来哩？难道墙头太滑，你失足了？”

“你可能不知道，我是怎么翻过墙头的？”杜枫回忆了当时的情况，慢慢地说道，“我记得，你家院墙西侧的那棵树是枫杨树，枝条比较柔软，弹性很好。爬上枫杨树的上面树杈处，抓着枝条，小心地走过去。在我身体的重压下，枝条就被压得很弯，距离墙头非常低。小心的挪移过去，一只脚踩在墙头，另一只脚再跟过去，就可以踩在墙头上。抓住枫杨树的枝条，小心翼翼地蹲下来，双手攀在墙头上，脚离地面就不会太高。这样跳下去，不会伤到身体。”

杜枫稍微停歇了一下，继续讲述道，“可是，那天天太冷，手都冻僵了。加上墙头上有冰雪，比较滑溜，刚从树枝上下来，整个人猛地往下坠落，幸亏，最后跨骑在了墙头上，没有掉下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不过，屁股却疼了两个月！”

“哎呀！你咋不早说！这么危险！想想都后怕！”韩术真的被吓到了。

“我能说什么！认真反思后，我觉得，这事怨不得你，我自己也有责任！所以，我决定，还是从自身的问题改起，这才有了，晚自习下课后不再磨叽的事儿！”杜枫面无表情地说道。

“这事儿，我也有责任！我既然邀请你住到了我家，就应该对你的安全负责。让你回家爬树翻墙，的确是过分了！杜枫，当时你是不是特别恨我？”韩术有些内疚地问道。

“恨倒是说不上，反正心里挺那个的！”杜枫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有种寄人篱下的感觉！”

韩术听了默不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