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兰撇撇嘴,哼,神神叨叨的,故弄玄虚……嘴上表示不屑,眼睛却很诚实地瞥向了那边,顺势挪了挪屁股。
那女人叫做吴芬,原是不忿被人当场揭穿身上有病,才大声反驳……
其实,病在己身,岂有完全不知情的道理。
她眼神躲闪,心中藏着秘密,被这么多人看着,只恨不得能找个地缝把自己埋了。
肝硬化这个毛病,疼起来也是要命的。
吴芬下乡那些年起得比鸡早,干得比牛多,村里连个赤脚大夫都没有,她只能硬挺着……
后来以为回城无望,又着实饿得没法子,才嫁给了村里死乞白赖求娶的老会计的儿子……
谁知,这一脚就踏进了无底深渊——
老会计一家五个老光棍,连老带小都没把她当人看,脚步蹒跚地嫁进去,满以为以后有老会计公公撑腰,不用饿肚子了,可是……
才半年不到,父子几人就轮番做了新郎,但凡她敢反抗,要么一顿劈头盖脸的鞭打,要么就是关进鸡窝里饿上几天……
她三年生了两个女儿,除了姓氏,没办法确定是哪个的……
女儿不受待见,叫爹或者爷爷叔叔,区别不大。
村里人互相包庇,吴芬告状都没用,她的粮食关系在护短的大队长手里捏着,逃也逃不掉。
有一回运气好,她趁着天黑跑进了村后头的山林,满以为能逃出生天,转眼就被扑倒在草地里——
原来,是老会计带着猎犬追来了,她被捆成粽子逮回去,父子齐上泄愤似的把她欺负一遍,然后拳打脚踢一顿揍,人差点儿就残了……
即使侥幸能逃出去,她恐怕也只有饿死这一个下场。
好死不如赖活着,若非一口气硬挺着,她早就活不下去了。
上大学的机会几乎倾尽她的全部运气——
大学通知书是她砍猪草的时候在田沟子边上捡来的,上头写的名字叫李芬芬,天无绝人之路,甭管这通知书是谁的,被她捡到就是她吴芬的!
她当时就有了主意,一反常态好好哄住了家里的男人们,老会计父子几个见她乖顺,再加上被伺候得男人自尊心得到空前满足,以为她终于肯老老实实过日子,才放松了警惕——
结果,吴芬前两天半夜翻进隔壁,偷来两包耗子药,藏在了灶房碗柜底下,通知书也好端端地在那儿。
那几个男人自打把她娶进门,再也没进过灶房,压根不用担心被发现。
直到快要到通知书上的报到时间,她才找准时机,一点儿没剩地把老鼠药全都搅和进了她准备的晚饭里头。
一大锅骨头汤,一大锅红薯饭,一屋子吃饭靠抢的男人们没等放碗,就全都面色发青地倒下了……
那头整日里趴在门口死盯着她不放的猎犬也没放过,一碗骨头汤泡饭舔了个干干净净,死也死得很彻底……
吴芬大门一锁,连夜爬火车跑了。
报道住进宿舍的第一晚,她兴奋激动紧张得不知道怎么才好……
也不知道那几个畜生死没死?
也不知道那个倒霉的李芬芬会不会找上门来?也就开学时间还短,李芬芬与吴芬就差两个字,时间长了难保不会露馅儿,毕竟,她也就初一的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