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私,他现在不能容忍任何人欺负沈妆儿,那不仅是不把太子妃当回事,更是蔑视他的帝王之威,一个真正以他为重的妃嫔,不该与他一
道对沈妆儿生出感激吗?岑妃对他有几分真心,可见一斑。
御书房内静谧无声,唯有秋风扑袭,掀落一地宣纸,冯英连忙回了神,轻手轻脚将宣纸拾起,又赶忙奔去窗下将窗牖给合上,他站在秋阳下,揩了揩额尖的汗,温温吞吞躲得远些。
皇帝沉默许久,笑意自唇角绽开,“看来,岑妃对朕先前的赐婚,极是不满”
岑妃心神一凛,这才意识到,她否认沈妆儿,便是否认皇帝赐婚,后背登时渗出一抹凉意,连忙磕头道,“臣妾不敢,臣妾只是觉着,强扭的瓜不甜,太子脸面要紧”
皇帝将案头的镇纸挪了挪,压在那叠宣纸之上,煞有介事点头,“嗯,也对,岑妃身为太子生母,乾纲独断,越过皇后,太子,宗正寺,将太子妃人选定好,想来朕瞧与不瞧,已无关紧要”
岑妃大惊失色,唇上的血色顿时褪得干干净净,娇躯一颤,猛地瘫在地上。
皇帝这话何意?这是将大不敬的罪名扣在她头上。
责她无视宫规,越俎代庖,不敬帝后。
事实上,这些年,宫里皇子公主的婚事哪一个不是生母在操心,皇后除了对养子朱珂上心,其余皆是做做样子,过问两句便可,皇帝这么说,无非是给她栽罪名,替沈妆儿撑腰。
岑妃勉强撑起身,脸色惨白,好半晌方挤出一句,
“臣妾不是这个意思,臣妾知罪了”
再纠缠下去,只会适得其反,朱谦与皇帝的态度,她已明了,算盘落空了。
皇帝按着镇纸,目中冷光烁然,慢声开口,“岑妃,册封太子在即,朕为了太子脸面,不处置你,但朕有一话告诉你,朕只认沈氏这个太子妃,这句话何意,朕不妨再给你解释一下,昨日朕立太子,沈氏居功至伟,你若不想要这个太子妃,朕也可将立太子的旨意收回,你明白吗?”
一字一句,极轻,却如雷霆万钧砸在她脑门。
岑妃闻言心口涌上一股血腥,眼底那抹盛气彻底被拔空,整个人恹恹的撞在柳姑姑身上,再也吐不出声响来。
皇帝目光从她身上移开,“至于那王笙”
朱谦在这时接过话,拱手道,“父皇,可否将王笙交给儿臣来处置?”
皇帝十分信重王钦,必定看着王钦面子,从轻发落。
王笙数次兴风作浪,他决不能放过。
皇帝沉默了下,叹道,“成吧,交给你处置”
摆摆手,示意他们母子退下,却见朱谦跪着一动未动,“怎么,还有事?”
朱谦俯身拜道,“父皇,子嗣一事,还望父皇给儿臣与妆儿一些时间,儿臣一定”
皇帝凉凉打断他,“老七,你是不是想的过于远了些,眼下先把人哄好再说,人家可不一定乐意跟你过日子”
原先也认为沈妆儿是一时冲动,可今日岑妃闹这一出,他恍然明悟,沈妆儿怕是动了真格。
朱谦被皇帝这话一堵,闷闷地吐不出气来。
片刻,岑妃一脸土色从御书房出来,王笙已等得心急如焚,望见她连忙迎上去,见岑妃神色狼狈,心猛地一沉,“娘娘”
岑妃心情复杂看她一眼,空叹了几声,王笙顿时明了,心跟着落空了。
朱谦紧接着跨出门槛,扫了二人一眼,目光落在王笙身上。
那凉凉的眼神如同一阵秋寒罩了过来,王笙没由来打了个寒颤。
朱谦先吩咐身后一宫婢道,“送岑妃娘娘回宫。”
岑妃被宫人与柳姑姑搀着先行离开。
王笙不甘地看着岑妃萧索的背影,回过眸来,眼泪怔怔望着朱谦,“太子殿下,臣女
”
朱谦无心听她说道,挪开视线,张望前方明湛的秋空,嗓音发寒,
“来人,王笙无诏入宫,祸乱宫闱 ,给孤拿下,送去东厂待审!”
王笙眼眸骇然睁大,回想自己为躲王钦追查,不敢投拜帖而托王夫人掩饰身份入宫,反倒成了朱谦拿她的罪名,机关算尽,最后沦落成罪女,这辈子名声彻底败尽,一口血从嗓间溢出,直直栽倒下去。
东厂内侍当即涌上,干脆利落将人给拖走。
朱谦冰冷地看着王笙的背影,暗卫查到王笙入宫那日,假托身份拜访宁贵妃,虽然事后宁贵妃补了一道手令与手牌,但此事依然给了他一个现成的把柄,祸乱宫闱的罪名,可轻可重,如今他是监国太子,还不都是他一句话的事。
他大步朝咸福宫迈去。
岑妃身子虚弱,又受了气,一路行得慢,待回到咸福宫,方发现朱谦一身绛红太子常服立在廊芜下,面如冷玉,外罩寒霜。
岑妃这一路被柳姑姑挑拨,心中对朱谦生出不满,若非他当着皇帝的面质问,她何至于被皇帝数落,连贵妃的封号也落了空,她一向对朱谦极是疼爱,不成想今日被儿子拆了台。
只是,心中再怒,也看得出来,朱谦先她一步回来,怕不是好事。
她尽量压住怒色,冷声问,“你怎么来了?”
朱谦朝她施了一礼,目光挪向她身侧的柳姑姑,柳姑姑对上他犀利的眼神,忍不住瑟缩地垂下眸,
朱谦目若寒潭,慢慢牵动着唇角,
“听闻柳姑姑曾去煜王府,挑衅过太子妃?”
柳姑姑惶然抬眸,不假思索辩驳,“没有的事,太子殿下,老奴岂敢挑衅太子妃?实则是太子妃”
话未落,朱谦断声喝道,
“来人,将她当庭杖毙。”
柳姑姑石化了,眼珠子瞪得大大的,看着朱谦满脸不可置信,待瞧见两名小内使急扑过来,拽住了她,方吓得面无人色,朝岑妃求助,“娘娘,娘娘,老奴跟了您几十年,您快些救奴婢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