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几身换洗的衣裳,其余私物全部笼好,三日后,咱们离开王府。”
众人有心相劝,却不敢吭声,面面相觑一阵,便慢吞吞地挪去各房。
沈妆儿浑身湿透,已累得精疲力尽,吩咐留荷伺候她入浴室梳洗。
沈妆儿刚迈进去,温宁自月洞门口闪身出来,朝郝嬷嬷招了招手,也不知他低语了什么,郝嬷嬷脸色如同化开的蜜,连连点头,
“老奴知道了,长史放心”
心口的石头重重落下,连忙招来底下的嬷嬷与婢子,轻悄悄吩咐下去。
“太子殿下交待了,叫咱们好生伺候主子,和离是不可能的,咱们主子现在就是板上钉钉的太子妃,若主子吩咐什么,咱们做做样子便是”
众人心中石头落下,均缓了一口气,皇媳和离可是闻所未闻,这一回去,得罪了皇家,还不知是什么光景,幸在太子对主子有心,否则如何下台?
夜凉如水,枝头也缀着清霜。
沈妆儿带来的仆人中,郝嬷嬷负责管教下人,留荷心细,平日负责照料沈妆儿起居,听雨则活络跳脱一些,会些算筹,便帮着沈妆儿管账,沈妆儿的私账与公账一向是分开的,平日也是分不同锦盒锁起来,唯有一些碎银子和小额银票混一处,听雨明白沈妆儿的性子,若当真是要分开,一分钱都不愿贪墨王府的,是以提前归置清楚。
等众人散了,她便轻手轻脚摸去内室,彼时留荷刚伺候沈妆儿上床,自个儿回后院去换衣裳,珠帘内只沈妆儿一人,听雨往里瞥了一眼,见她已侧身朝内躺下,身形挪动了几下,还未
睡着,便掀帘迈了进去。
沈妆儿听到动静,微微侧身,一个温暖的怀抱拥了过来。
听雨紧紧搂住她,下颚搁在她肩骨上低泣,“姑娘,您是不是真的想离开?”
沈妆儿心头仿佛有雾霾散开,失笑了下,定定点头,“是,听雨,也就你明白我的心意。”
听雨松开她,跪坐在她跟前,替她将拂落的秀发给撩至身后,擦拭了泪痕,重重颔首,
“姑娘,无论您做什么决定,奴婢都支持您,奴婢刚刚翻看了下账本,咱们现在账面上有两万两银子,店铺四间,庄子两处,每月进帐有三千两不等,这还不算陛下给您的百斤黄金,当真要离开王府,咱们也是够够的”
沈妆儿闻言忍不住生出几分悸动,眸眼亮晶晶的,指腹轻轻揉着她的面颊,低声低喃,
“听雨,谢谢你”
留荷也好,郝嬷嬷也罢,虽都尽心尽力服侍她,可思想有些守旧,若论得她心,唯有听雨。
听雨瘪起嘴嘟囔着道,“自您嫁入这王府,头两年小心谨慎,日日将王爷喜好奉为圭臬,奴婢晓得您喜欢王爷,愿意为他付出,倒也无碍,只是王爷性子也太冷了些,高兴便搭理下您,不高兴便给您甩脸色,奴婢替您委屈,原先奴婢也盼着您能得了王爷的心,好好过日子,只是活在这府里,没有孩子终究是低人一头,王爷总归要纳妾的,与其等将来日日受气,还不如早些离了干净!”
“再说了,奴婢觉着,您的性子实在不适合当这个太子妃。”沈妆儿不惯与人争斗,哪里是宫里那些女人的对手,更何况对手是王笙既是机会在面前,不如试一试。
听雨字字说在沈妆儿心坎上,忍不住将她搂入怀里,
“你放心,我今后再也不会受谁的气我会想法子拿到圣旨,带你们离开!”
听雨晓得沈妆儿乏了,不舍得搅了她的眠,“您先睡,睡饱了,有了精神,咱们还要打一场硬仗!”
主仆俩相视一叹,这一夜的风波与疲惫便没入这声叹息里。
等听雨离开,沈妆儿合衣躺在床上,眯了一会儿眼,怎么都睡不着。
这一日发生了太多太多,到了此刻反而没了睡意,意识格外清醒,屋子里的灯都熄了,唯有窗牖外晕开一团模糊的光亮。
沈妆儿睁着眼,望着那团光。
延庆宫的景象一遍又一遍在她脑海翻滚,她到此刻心依然跳跃厉害,她也没料到会有这样的机会,忍不住脱了口,与其说她是冲动,不若说是压抑得太深,按捺不住了,一有机会,便破土而出。
心里着实有些慌,但路还要走下去,眼下皇帝记着她救驾之功,不会把她怎么样,拖得越久,越不利。
冷静下来后,该要好好谋划,如何打赢这场战。
如果所料不错,今晚或明日岑妃定会寻皇帝与朱谦提娶王笙一事,而王笙也会抓住机会替自己搏一把,王笙是首辅之妹,嫁给太子为正妃,才是门当户对,皆大欢喜。
皇帝是明事理的人,待她再三恳求,晓得她是动了真格,想必会考虑她的心意,再有岑妃与王家在侧说项,拿到和离圣旨还是极有希望的。
不免又畅想了下和离后的生活,她不是买了庄子么,先去庄子住上一阵,避避风头,手中也操持了不少产业,这辈子吃穿不愁,一想到能彻底离开朱谦,有机会去宜州那样的地方游山玩水,沈妆儿心也宽了,眉也不皱了,就连窗外的月光也明亮了。
朱谦这头先回书房沐浴,换了一身常服出来,屋子里已候了几位官员。
以顾尽忠为首的礼部官员,笑眯眯朝朱谦行了礼,
“贺殿下正位东宫,老臣前来,便是与殿下商议册封大典,刚刚寻钦天监占卜,定
下三个日子,请殿下过目,”一旁的礼部侍郎将一份折子递上去,又恭敬地摊开,只等朱谦览阅。
朱谦坐在案后,稍稍看了一眼。
顾尽忠又道,“殿下,以老臣来看,宜早不宜迟,后日便是最近的好日子,大典结束,您正好搬去东宫,处理政务才方便”
皇帝已下旨令他监国,每日朝务纷至沓来,还不知要忙成什么样。
朱谦原也这般想,可思及沈妆儿出宫时撂下那句话,等着入宫寻皇帝讨要圣旨一时陷入了犹疑。
东宫与奉天殿只一墙之隔,搬去东宫后,岂不方便她找皇帝?
虽料定她是在说气话,但防一手总归没错。
便指了指当中那个日子,
“十月初十再举行册封大典”
那得一月后了
顾尽忠怔了一下,原要反驳,见朱谦慢条斯理理着袖口,一副不容置疑的模样,怕惹了储君不快,只得生生咽下。
既是空档还长,也不急着请太子拿主意,外面还有一堆等着示下的官员,顾尽忠稍稍话闲几句便识趣地离开。
陆陆续续有官员进来书房,均是朝务大事,涉及秋季铨选,修缮皇陵,边关互市等,也有个别借着朝务来东宫面前讨个巧,朱谦既然要坐在这个位置,便照单全收。
等到官员散去,温宁方才步入书房,给他递了一碗莲子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