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谦将沈妆儿带出皇宫后, 心中的怒意与不安便平复下来,只要让她离宫,他有的是法子来安抚她。先将沈妆儿塞入马车内, 又折出, 身后跟来大理寺与锦衣卫的几位官员,为的是这桩谋逆案, 又有羽林卫问起今日巡夜的安排, 让朱谦给了一句口令,朱谦担心沈妆儿久等,匆匆交待几句, 不多时便钻了进来。
冷风跟着灌入, 沈妆儿打了个寒颤,眉目轻垂, 冷冷清清未动。
朱谦看她一眼, 朝侍卫摆手,“回府。”
马车碾着夜色轻快行驶。
沈妆儿受了一番惊吓, 脸色略有些苍白,湿漉漉的内衫黏在背心,十分不适, 可她依然保持得体优雅的姿态, 稍稍抚平衣裙, 坐在角落里,无畏地平视他,
“太子殿下, 我今日所言, 句句属实, 字字真心, 是为了成全殿下,也是为了成全我自己,殿下是个体面人,咱们好聚好散”
朱谦斜倚在软塌,捏着眉心不知在想什么,听了这话,稍稍抬起眼睑,平淡无奇看着他,眼神极深,却并无怒意,仿佛她说得是家常便饭。
默了片刻,他将侍卫备好的热茶往她那头一推,“我知道,你先喝口热茶,暖暖身子”
沈妆儿并未接茶,有些捉摸不透朱谦的心思,
朱谦目色落在那袅袅的茶烟,道,“你今日经历了诸多事,心中情绪不平,我能明白你,正因为此,我才不能答应,你且回去好好歇三日,三日后若你还是这般想法,我再允你入宫”
别说三天,想必明日晨起,她便要懊悔失言。
沈妆儿听懂了,还在怀疑她是冲动之举,她无奈地叹息一声,看来今夜说什么都无用了,
“成,我等你三日,但是,我不能住在王府,我今夜先回沈府”
她这话没得到朱谦任何回应,他已闭目靠在侧壁浅眠。
沈妆儿便知这是不答应了,也罢,不过三日光景,熬一熬便过去了。
这般一想,心口蓄着那口气稍松,打起了瞌睡。
昏昏懵懵不知睡到什么时候,突然一双手伸了过来,仿佛搂住了她的腰身。
沈妆儿一个激灵,顿时醒了过来,抬目,近在迟尺的是那张无与伦比的俊颜,他目光柔和落在她身上,呼吸交缠,无端生出几分暧昧,沈妆儿木了一下,他们现在绝对不是可以搂搂抱抱的身份,连忙将他推开,没将他推动,反倒自个儿撞到了侧壁上,她气恼一声,一面整理仪容,一面带着警惕,
“我自己可以走”先一步下了马车。
朱谦舌尖抵着右颌,盯着她决绝的背影,气笑了。
也不是第一回抱她回后院,她回回倚在怀里睡得熟,今日堪堪便醒了过来,对他防备至此?
心底不可避免滋生几分躁意,沉着脸跟了出去。
沈妆儿脚步迈得极快,朱谦不紧不慢跟在后方。
以温宁为首的王府下人,纷纷跪迎二人,并齐齐恭贺,
“叩见太子殿下千岁,太子妃殿下千岁”
话音未落,却见两位主子目不斜视跨进了门槛,径直往后院去了,
温宁满头雾水,招来随行的侍卫一问,得知沈妆儿救驾成功后,当众提出要与朱谦和离,双腿打软,差点没提上气来,神色震惊又茫然。
怎么会这样呢?
曲毅优哉游哉踱步过来,眼瞅着二人身影转入游廊后,瘪瘪嘴答道,“不是属下多嘴,都是岑妃娘娘惹的祸”
“什么意思?”温宁神色一凛,
曲毅将嗓音压低,“太子妃娘娘入宫时明明好好的,偏偏午后,被岑妃娘娘宣去咸福宫,扬称太子妃三年无子,当给殿下
纳侧妃,人选便是王笙姑娘,那王笙是何人哪,屡屡算计咱们太子妃,太子妃心里能好受?”
“属下在宫中听得分明,现在都传开了,岑妃宣太子妃去咸福宫时,那王笙就在咸福宫内,如今瞧来,定是岑妃娘娘与那王笙合计,说道了什么,逼得太子妃和离。”
温宁闻言面色铁青,暗骂了一句,恨道,
“岑妃娘娘真是糊涂!”
急急忙忙提着衣摆跟了进去。
朱谦径直将沈妆儿送到凌松堂门口,院中跪着一院子下人,
“给太子殿下请安,给太子妃请安!”
郝嬷嬷与听雨等人抬起一张笑脸,均是喜气洋洋的。
沈妆儿立在廊庑望着众人喜笑颜开的模样,一时不知该怎么说。
留荷也在这时跟了进来,神色晦暗地冲众人摇头,众人这才发觉不对劲,露出几分慌张。
沈妆儿轻叹一声,先一步进了屋子,寻到窗下的茶壶,斟了一杯冷茶,灌入喉咙口,冰凉凉的茶水驱散了心头的躁意,撑在桌案上望了望熟悉的门廊,忍不住重重喘息几声。
窗牖被撑开一半,朱谦并未进来,而是渊渟岳峙立在廊下,隔着一层薄薄的窗纱,与她温声道,
“我还是那句话,你留在这里,好好歇息,哪儿都不必去,先好好想个明白。”
话落,也不等沈妆儿反应,转身,语气冰凌凌吩咐下人道,
“从今日起,好好伺候太子妃,不许有任何差池。”
扔下这话,朱谦便抬步离开了凌松堂。
刚刚这个空档,留荷已简单将事情告诉听雨等人,郝嬷嬷听了,惊得险些哭出来,
“这可怎么办?当着百官的面提了和离,如何收场?”
众人忧心忡忡的,唯独听雨秀眉拧成一片,抿唇不言。
沈妆儿疲惫迈了出来,与大家和颜悦色道,
“我是铁了心要离开,你们谁也不必劝,郝嬷嬷,你即刻着人清点嫁妆,听雨,你将我的私账与公账皆分开整理,还有我从沈家带来的人,也一并带回去”最后吩咐留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