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瞬间, 大殿是没有任何声音的。
上首的皇帝更是保持着诡异的, 匪夷所思的姿态,仿佛石化了。
群臣见皇帝脸色不好,心中发慌,一个顾尽忠不行, 礼部两位侍郎紧接着加入行列,
“太子妃殿下,您莫要说糊涂话, 快些,趁着陛下未动怒, 换个恩典”
“殿下, 孩子的事不着急, 您还这么年轻,迟早都能诞下嫡子”
“就是”
顾尽忠不遗余力地扯着她的衣角,这很不符合礼节,可他顾不上了。
只是无论三人如何劝说,伏在台阶上的绮丽女子, 纹丝不动。
沈妆儿什么都没听进去,脑海起了一阵刀戈般的铮鸣之音,她心依然抖得厉害,
她真的说出去了不可思议, 郁结多年的念头一吐而出, 是慌乱的, 也是无措的, 却不可否认, 胸口积压的沉郁一扫而空, 更像是燃起了一抔簇簇的烈火。
周遭嘈杂不堪, 她不管了,这是她唯一的机会,她要和离,她要离开他!
她抱着这样的信念,咬着牙,强抑住内心的颤抖与惶恐,伏在那一处,任凭风浪拂裙,任凭沸议物然,岿然不动。
朱谦身姿笔直矗立着,一身清越的气质恍惚能挥退周身的喧嚣,他目色时而沉,时而淡,注视着她,那身姜黄的迆地长裙,铺在台阶,被宫灯映照如有波光流动,她似水下一帧美人画,在他眼底晃动再晃动,仿若水中月,触不可及…双眸从未像此刻这般幽黯,喉结滚动数下,半晌吐不出一个字来。
朱献狠狠震了一下,万没料到沈妆儿会提这样的要求?
忍不住生出几分钦佩,能视权势富贵为粪土者,世间又有几人呢?
七嫂当真非寻常女子。
皇帝僵着身子险些拗不动,好半晌才回过味来,极缓极轻的,拂了一把额尖的汗,是他听错了,还是沈妆儿误解了他的意思?
他艰难地扭转过视线,对上冯英骇然的眼二人对视片刻,均是一脸昏懵。
冯英嘴角一撇,差点哭出来。
看来是没听错
怎么办?
皇帝抓着冯英的的手指,用力地抠唆着,心生躁意,只怪自己话说得太满,下不了台来。
她怎么会想和离呢?
皇帝百思不得其解,不过眼下不是思虑这些的时候。
他当然不可能答应,但是君无戏言,该如何收场?
忍不住抬了抬眉,头顶耀眼的光芒一泄入眼,皇帝突然眼前一黑,径直晕了过去。
“陛下!”
冯英不假思索扑过去,一把将皇帝给扶住,身侧的小内使也迅速扑跪下来,用脊背顶住了皇帝倒下的身子,一伙人手忙脚乱将皇帝围了个严实。
“快来人呀!快传太医!”
“救驾!”
百官与几位皇子蜂拥而上,场面顿时一片混乱。
沈妆儿吃惊看着面前的一切,皇帝怎么晕倒了?
是伤势发作?还是被她气得?
也晕得太突然了
就在这时,一只手伸了过来,将她扶了起来,刘瑾满目担忧看着她,
“娘娘,您先别急”
沈妆儿怎么能不急呢,好不容易宣诸于口,不能这般无疾而终,再说了,皇帝前世这一日死了,莫非这个劫还未过去?
几位皇子与司礼监的内侍群群绕在皇帝身边,朝臣也悉数挤在了台阶下,
唯独朱谦一人,立在原地未动,仿佛这一切喧嚣与他无关。
昌王与六王均吓坏了,倘若皇帝这个时候死了,他们
就等着被朱谦收拾。
“太医不是在隔壁呢,快些传来”
“父皇?您醒一醒?”
沈妆儿见上头围了个水泄不通,顿生不妙,沿着台阶往上挤,一点点将人群往后拨开,试图从人缝里去打量皇帝脸色,
“陛下,您怎么样了?”
这道声音一出,冯英忽然发现袖子被人扯了扯,咦,怎么回事?
定睛一瞧,方发现“昏厥”的皇帝悄悄撑开一丝眼缝,朝他眨了眨眼。
冯英愣了一下,瞬间明悟过来,皇帝这是装晕!
心也不慌了,气也不喘了,装出一副手忙脚乱的模样,往台阶下喊道,
“陛下呕血了,情况危急,快,快些将陛下送去内殿”
内侍二话不说,撑的撑,抬的抬,将直挺挺的皇帝往后殿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