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眼睛是人的第二个仅次于大脑的复杂器官。黑暗使得人的无感自然锐减，而唯一不受影响甚至有所增成的听力反倒成了影响人思绪的不利因素。

很吵。

——这是姜洄此刻唯一的感受。

不仅仅是声音，是各种意义上的“吵”。

五百只鸭子同时叫是什么感觉姜洄并不知道但她想此时此刻的情形大概可以说翻了百倍都不为过，就问问你五万只鸭子在同时叫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来自于各方或大或小的细碎声音，混杂着巨量的精神细丝，如同发酵一样在会场激荡地膨胀开来，形成一种极其可怖的混乱氛围。

饶是姜洄有着极其强大的精神抗力一时间也有些难以忍受，瞬间感到宛如有千百根针在脑壳里震动游动，剧痛并混乱难以自抑。不过她终归还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难受之余心下却立马警惕起来。

越是这样的情况就越应该保持冷静和镇定，不然就越容易出错和被人趁虚而入。

因此姜洄强自按捺下躁动的精神力，又尽力摒弃外部的“群魔乱舞”，总算找回点理智。

“泰奥菲勒！”她沉声呼唤友人的名字。

“我在这里。”对方的声音在左侧不远处如是应答道。

对方搭上了她的手臂，呼吸轻缓，似乎在警惕着什么一样。

在未知的环境里两人靠得很近，搭着她的那只手紧绷着，似乎都能清晰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两人一时间都没有作声。

“外边有不少‘饵’。”少年轻声道。

姜洄知道对方指的是什么，她的精神力感知尤在克拉伦斯之上，也是先一步察觉不对的。虽然在黑暗的一瞬，她的脑子确实懵了一瞬，产生了滞后，但是硬件条件就在这里，即便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她还是分辨出不对来。

确实周边除了来自各方的精神细丝，其中还混杂了一些不一样的气息。比起其他人透着或惊或惧或怒或好奇的精神力，这些气息尤为不一样。怎么说呢？他们或许也做了一定的伪装，但那种宛如被毒蛇盯上的感觉挥之不去，他们的归属者也像隐藏在人群中的毒蛇蓄势待发。

至于他们在等什么自然是这次的目标。

不出意外还是出事了——果然出事了。虽然事发突然，但姜洄却一点儿不意外，甚至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其实这个拍卖会举办的目的一开始就来得不单纯，大会前后的暗潮涌动，忽如其来的分闸种种种种都在显示这场意外是早有预谋的，只是没想到最后事情会是这种形式的走向。

拍卖会持续足有数个小时，还不算前场的时间，撑到现在大会临近尾声的时候才动手，想来不可能只是为了看这些权贵们狼狈恐慌的样子。

姜洄之前就在奇怪，分闸之前一段时间，包厢外各方精神力就隐隐有膨胀失控的的预兆。当时她以为是太多高阶觉醒者混在一起，并且待久了，精神脑电波相互影响不可避免产生的紊乱反应。

如今想来互相影响是有，但更多的是人祸，是人为制造的动乱，这些预兆其实是觉醒者为抵御外来干涉引发的。一切的一切都有前兆。

只是姜洄想不明白他们到底是通过什么手段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在主办方和这么多军政特权人士眼皮底下扰乱众人的精神力制造了这场混乱？难道是黑市又出现了什么可以躲避现有军政两方追踪的技术或道具？

不不，不止。幕后黑手要想躲过这么多“眼”相应的技术和道具定是必要的，这点无须质疑。但要想造就这样的局面最最要紧且必不可少的因素必然是人——且是合适的人。

这个会场内所有的“人”共同构造了这个局面。参会的人、主办方的人，有心人也有无辜者，亦或是自己人？敌人？都有可能是幕后谋划者的棋子。

他们是算准了事情的发展，这才是第一步。至于下一步自然就是迎入局之人了。

所以这会儿在不清楚情况，什么都看不到的地方，乱转的人——不是绝世大傻子就是亲身入局者了。

相信能到这里来的前者注定不会太多。

不能出去，甚至不能随便动！姜洄心下已有决断。

因为动乱的环境影响，姜洄本就敏感的精神力此刻已经躁动不已，她强压着外层精神力层层回缩，渐渐降低存在感直至微妙地与外部隔开一层空间。

耳边瞬间安静许多，但只这瞬间的功夫却耗尽了姜洄大半心神，让她刹那冷汗直冒，耳鸣心慌，脚下一阵虚软竟虚晃一下差点踩不实地儿。所幸克拉伦斯默契地搭了把手，让她免了平地摔的命运。

‘剩下的我来。’感觉到旁边那股同样不弱的精神力如同潜龙出渊，越过她略有些颓靡的精神力撑起了外部的精神隔层。明明是同样强势的两股精神力，两人之间的交替却严丝密缝，没有影响隔层的一丝一毫。

“我最多可以可以支撑二十星分的样子。”隔层是姜洄抽空绝大部分精神力架构起来的，为他们二人的活动提供了足够的空间，加上克拉伦斯的精神续航力，如无意外大抵可以让他们在这个“群魔乱舞”的环境下潜伏个二十星分的样子。

“已经够了。”不论幕后人想要干什么，耗费如此之巨冒着随时会被军政两界发现并制裁的巨大风险，所图必然不小。他们也绝不可能慢悠悠地行事，必然会在最短的时间行动，二十星分可能还多有余。

这个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在这样极度混乱且不确定的事态下确实可以最大程度保证他们的安全。

当然前提是幕后之人不是真的想要在这大开杀戒。如果那些人目的不计代价制造大型杀伤事件的话，那什么精神力隔层都没用——这也是最坏的打算。

听出姜洄的言外之意，克拉伦斯又默默地压低了精神力输出，以期尽可能留存精神力，因为谁知道一会儿还会发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