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华谨狠狠地踹了她一脚,大声道:“躲阿你怎么不躲?——你不是有神通吗?你不是有神仙洞府吗?你不是连缇骑的诏狱都能逃得出来,怎么不能从这个无人看守的地窖里逃出去?为什么”
裴舒芬被楚华谨一脚踹倒肋骨上,吐出一口血,心知今日活不出去了,心里一片悲凉。
看着楚华谨狰狞的样子,裴舒芬终于后悔起来。她来到这个异世,为了这个男人,抛了娘家,害了亲姊,折在自己手上的人命更是不计其数,最后又得到了什么?——难道别人的东西真的抢不得?
以前她看到有人说,只要讨好了男人和婆母,就能在婆家屹立不倒,无往而无不利。原来这个标准,并非放之四海而皆准。若是碰到这样狼心狗肺的男人和脑子不清醒的婆母,你就算搭上性命,也得不到他们一丝一毫的同情和怜悯。
自己这一辈子,始终相信我命由我不由天,却还是挣不过命。
想起那一年,她还是做姑娘的时候,跟着嫡母和两位姐姐去大觉寺给嫡姐裴舒凡点长明灯,自己在佛前的求的那根签:
“花开花谢在春风,贵贱穷通百岁中;羡子荣华今已矣,到头万事总成空”。
她还记得,那是第二十三签,下下签。
楚华谨见裴舒芬呆愣愣的样子,懵然不语,心头更气,拿脚死命地踹她,低声吼道:“给我把东西还回来给我把东西还回来”
裴舒芬嘴角的血越流越多,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楚华谨踢了一阵子,觉得累了,坐下喘气,却看见裴舒芬一动不动,吓了一跳,赶紧叫人下来。
楚华谨的手下赶忙来到地窖底下,一看那女人的样子,吃了一惊,赶紧伸出手在她鼻子底下探了探,发现已经没气了,回头对楚华谨道:“侯爷,好像没气了。”
楚华谨脸色黑如锅底,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句话:“死了没有?”
那人伸出手,将裴舒芬的眼皮翻开看了看,站起来垂着手道:“大概是死了。”
楚华谨疯了一样扑过去,在裴舒芬身上仔仔细细地从头搜到脚,却什么都没有搜出来。
“侯爷,您在找什么?”他的手下有些奇怪。
楚华谨忙定了定神,摇头道:“没有什么。”便起身往地窖口走去。
楚华谨的手下在后面追问:“侯爷,这尸体怎么办?”
楚华谨的脚步顿了顿,头也不回地道:“……给缇骑送过去。就说,我们抓到了逃犯。”
……
安郡王得到裴舒芬的尸体,十分奇怪,找了好几个善于易容的女番子过来,让她们查验,到底是裴舒芬,还是别的人易容的。
那几个人仔细查验过后,对安郡王道:“是本人,不是别人易容的。”
安郡王琢磨了半天,最后将裴舒芬的尸体给裴书礼送了过去。
如果裴舒芬不被除族,如今的西南将军裴书礼便是她的三哥。
裴书礼看见裴舒芬的尸体,感慨万分,给京城的爹娘连夜写了一封信过去,又将裴舒芬安葬在西南的一处小山坡上,让她能北望家园,不会做个孤魂野鬼。
……
裴舒芬一死,楚华谨知道自己赖以起事的最重要物事已经再也拿不到了,也不敢告诉手下。琢磨了好几天,打算等时机成熟了,再造个假的玉玺。——反正这些人都知道自己手上有真的,至于真的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他们又没有见过,便打定主意,要将先前的盘算进行下去。
安郡王和太子那边,都派人紧紧盯着楚华谨的动向,将他和羌人私底下偷偷摸摸的来往都记得一清二楚,陆续给宏宣帝送了信回去。
只有简飞扬,只是牢牢地护着太子,对于宁远侯楚华谨那边,有多远,躲多远。
宏宣帝在京城得知楚华谨的行径,自然龙颜大怒,不想再等下去。一道密旨下去,让西南将军裴书礼秘密押解宁远侯楚华谨上京,将西南防务交给简飞扬全权处置。
谁知旨意还没有送到西南将军手里,楚华谨便做好了准备,勾结羌人,以“吊民伐罪”为由,历数宏宣帝自登基以来,滥杀功臣,构陷臣子,荒yin无道的三大罪,起兵反了大齐皇室。
西南五万军户有一半依然听从宁远侯府的指挥。当他们听说老宁远侯楚伯赞原来是被宏宣帝害死,都义愤填膺,誓死跟随老宁远侯的嫡长子现任宁远侯楚华谨起事。
楚华谨的手下当年都是老宁远侯精挑细选出来的,还颇有些能耐,又有羌人首领在外面里应外合,打了简飞扬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一时势如破竹,首先就攻克了西南的首府寿昌府,斩杀了西南将军裴书礼。
镇国公简飞扬和太子一起被叛军冲散,一时了无音讯。
……
消息传到京城,宏宣帝在宝座之上当场吐出一口鲜血,晕了过去。
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两天过去了。
宏宣帝挣扎着起身,看见皇贵妃在一旁撑着头,闭着眼打盹,喘着气叫醒她:“仪贞,仪贞……”
皇贵妃醒了过来,看见宏宣帝醒了,十分高兴,忙叫了宋医正过来,给宏宣帝诊脉。
看见宋医正,宏宣帝气喘吁吁地问:“朕要去上朝,你给朕赶紧用针吧。”
宋医正两眼含泪,对宏宣帝道:“陛下,您已经晕迷了两天两夜了。”
宏宣帝大吃一惊,起身看了看外头,见外面似乎一片漆黑的样子,只好又恹恹地躺了下来,对皇贵妃道:“将首辅裴书仁叫进来吧。”
皇贵妃小心翼翼地劝宏宣帝:“陛下还是等身子好了再说吧。”又告诉宏宣帝,其实镇国公和太子已经找到了,如今安然无恙地跟大军待在一起。
宏宣帝心里放松了些,笑着摇摇头,道:“朕的身子,朕自己心里有数。”看都不看一旁的宋医正一眼。
宋医正拿了银针出来,给宏宣帝扎了几针,又亲自做了汤药过来,服侍宏宣帝喝下。
这边刚刚忙完,首辅裴书仁便应召入宫了。
看见裴书仁两眼通红,神色悲戚,宏宣帝才想起来,原来遇难的西南将军裴书礼,是他的胞弟……
皇贵妃和宋医正赶紧出去,将屋子留给宏宣帝和裴书仁。
宏宣帝叹了口气,对裴书仁道:“你弟弟死于国难,朕会给他厚赏爵位,让他的儿子袭爵。”
裴书仁忙拱手道:“谢主隆恩。我三弟从小就想做大将军,求仁得仁,他也算是得其所哉了。”虽然心里悲恸,可是将军难免阵上亡,他从弃文从武,去西南做将军的那一天开始,就要做好这样的心理准备。——做武将的怕死,就不要去做武将。